左二看了眼房门方向,他自己倒好,但左云珠年纪还小,想必不耐长途跋涉,还是将她送到余婶娘家待几天吧。
“好,我和你去,但你要等我先安顿好女儿。”
钱不够摊开手掌,做了个“悉听尊便”的动作:“自然。”
左二动作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的包裹和左云珠的衣服,然后告诉她自己要去接小黑回家,让左云珠乖乖在余婶娘家等他们回来。
有生以来第一次要和左二分开,左云珠虽然不舍,但还是很懂事的让左二快点出发。
“我在家等你们哦!”
钱不够的马车等在树下,左二最后回头看了眼送到村头的小丫头和余婶娘,朝他们挥了挥手。
“回去吧!我很快回来!”
告别左云珠,左二和钱不够一路往北,花了五天才到山海阁所在的青盛山。
路上左二提防着钱不够,钱不够观察着左二,两人互不理睬,却又不可避免要接触一番。
最后一天,钱不够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
“你喜欢他哪里?”
左二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我钟意他,自然他哪里我都喜欢。”
钱不够咳嗽起来,脸色不见红润,反而有些灰败。
“你倒是会说话。”
进了山海阁,钱不够问左二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见顾微澜。
“不用,我想立刻见他。”
钱不够点了点头:“那你跟我来吧。”
她带着左二走了大概一炷香时间,七拐八弯差点把他绕晕,才终于在一座石头小屋前停下。
左二看那建筑铁门铁窗,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哪里?”
“刑房。”
左二一下握紧拳头:“你对他动刑?”
钱不够冷笑一声:“我说了他没死,可没说他活得好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左二一开始还没适应屋里昏暗的光线,等慢慢适应了,便一眼就瞧见倒在牢笼里的顾微澜。
铁笼子里,他静静趴在那里,一点声息都没,叫左二心脏瞬间揪了起来,直提到了嗓子眼。
“小黑!”
他冲到笼子前,抓住铁栏左右查看,着急地寻找着能够打开笼子的方法。
顾微澜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身体动了动,缓缓抬起头。
他的视线从左二脚踝开始上移,到腰,到胸,再到脸。忽然眼瞳微微紧缩,仿佛不敢置信自己所看到的。
“二……哥?”不知是因为伤着还是因为太久不曾开口,他声音格外沙哑。
左二蹲下身,将手伸进笼子里握住他的手:“是我,我来带你回家了。”
钱不够走至左二身旁,见顾微澜一身狼狈,仍是那身血衣,伤口似乎完全没被处理过的样子,也不禁皱起眉。
那些蠢货,平时机灵的很,这种时候反倒犯起蠢来。她有些后悔将雁乡派出去,那孩子面冷心热,要是在的话,一定会偷偷给顾微澜治伤。
“师姐同意让我走了?”
顾微澜支起身体,跪坐在铁栏后,手仍旧与左二的牢牢相牵。
他仰头看着钱不够,毫无血色的面容瞧着容易生出脆弱的错觉,再加上他倔强的眼神,让钱不够恍惚间忆起他小时候,准确说是捡到他那会儿。
曾经那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孩子,转眼就长这样大了啊。
“你要离开山海阁也可以,将我给你的东西还回来。”她转身到刑架前抽了把斧子,回到笼前,丢到顾微澜身旁,“砍下右手,我就让你走。”
钱不够的话让其余两人都愣在了当场,特别是左二,他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紧紧钳住:“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
钱不够当时明明说的是只要顾微澜愿意,她就收下银票让他跟自己走,可她现在却还要留下他的一只手。
失去右手对江湖人意味着什么,他失去过,所以最清楚。
“你要砍他的手,这和杀了他有什么两样?”左二觉得自己根本就是被钱不够骗了,她就是要用他来折磨顾微澜,伤害顾微澜的,“他还这样年轻,你怎么忍心让他少一只手?”他满心愤怒,恨不得就地打翻钱不够,带着顾微澜远走高飞。
钱不够低垂着眼,并不看他。
她在想什么,无人知晓,顾微澜却知道她的脾气。今日若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结果,他和左二都不要想离开山海阁。
他握上利斧的木柄,拿起时手里沉甸甸的,这一斧下去,必定能将他骨头连着筋,断的干干净净。
“师姐觉得我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舍弃自己的手?”他抬起头,对着钱不够露出一抹笑来,那笑极为温柔,眼角眉梢都透着柔软的情意,让人见了便想到阳光、春花、青草地,这些与他平日里根本挨不着的事物。
“我是一定要和他在一起的,一只手又算得了什么?”顾微澜笃定道,似乎任何事都不能阻挡他奔向左二,包括钱不够。说话间他手起斧落,左二惊呼一声,极力将手伸进铁笼,想要阻拦他,而钱不够低垂的眼睫也终是抑制不住颤了一颤。
便在这时,门口射来一道劲风,从左二与钱不够中间穿过,直直击打在顾微澜手腕上,将他的势头打偏了过去。斧子劈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沟渠,却终究是没砍在顾微澜手上。
钱不够一回头,看到刑房门大开着,阳光沿着少年瘦削的轮廓照射进来,叫人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雁乡喘着气,自门口快步走来,一到屋里,钱不够便瞧清了他的面容。
一路赶回来,少年风尘仆仆,额上鬓角都是汗水,五官是青涩的,构成的神情却无畏又坚毅。
“师姐,你放了师兄吧。”雁乡在钱不够面前跪了下来,“你从小养我长大,我本不该忤逆你,但师兄平时对我也多有照顾,护我教我,于我亦兄亦友,我实在不愿看到他血溅山海阁。师姐,这世间罗刹好找,真心人难寻啊!”
趁着雁乡与钱不够掰扯,左二眼明手快一把夺过铁笼里竖在地上那把利斧,瞪了顾微澜一眼:“你疯了吗?”
随后也不等对方回话,他站起身一斧子劈断了锁链,打开了铁笼。
钱不够听到响动回过身,就见左二矮身钻进笼子里,跪坐在顾微澜身前,又是恼怒又是心疼地查看着他身上的伤势。
钱不够视线定在顾微澜脸上,自从对方入了山海阁,每回看到,他的眼里不是含着冰,就是冒着仇恨的火焰,可如今,他竟然会笑得这样好看了。
她目光有些复杂,心情更是纠结。
最后她叹了口气,甩袖而去:“让我想想吧。”
钱不够的身影消失在了刑房,雁乡一直强撑着的一口气立马泄了干净,胯下肩膀心有余悸地闭了闭眼。而左二与顾微澜,也都各自松了口气。
是夜,顾微澜终是离开了刑房,迁回了自己住处。
左二替他清理身上鞭伤,极尽小心,抹过一遍药膏,还要在伤口上吹上几口气,好像这样做对方真的便不疼了一般。
“你来了,丫头怎么办?”顾微澜乖乖坐在凳子上让他给自己上药,身上已经沐浴过,扫去了一切狼狈污秽,长发拢到胸前,还泛着潮气。
左二道:“让余婶娘帮着带几天。”
顾微澜好些日子没见左云珠了,心里还怪想念的。一想到左二为他出了由西村,甚至冒着风险进到山海阁,他心底就无比温暖。
他微微偏过脸,看向身后的人道:“让你为我忧心了,你能来,我很开心。”
左二并起两指将药抹在他脖颈上,这一鞭实在不像话,竟从脊背一路延伸到了颈侧,蜿蜒得就像一条难看的赤蛇。
“以后别做傻事,让你砍手就真砍手。我们两个人,一人少只手算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大赌鬼呢。”他嘴里教训着对方,手上动作却堪称轻柔。
顾微澜掌心轻轻覆上对方的手:“好,我一定会……完完整整跟你回去的。”
左二俯下身,从后面轻轻吻住了他的眼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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