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近了,才看清是一名满脸横肉的高壮男人,不管不顾拽着哭泣的少女在街上拖行,身后还跟着个不断哀求的中年人。
“父债女偿天经地义,你爹欠了我的钱,还不出了,自然就要拿你来偿!”那男人被不断挣扎的少女烦的不行,反手便是一个耳光上去,“哭个屁!”
少女的脸颊顷刻便肿了起来:“不要不要,不要将我卖到青楼去!我可以做苦力,可以做缝补还钱!大爷求求您了……呜呜呜我不要去青楼……”
跟在他们身后的中年男子,不敢靠近,但又不愿走开,只好唯唯诺诺双手合十不住求饶:“再宽限几日……虎哥您再宽限我几日,还不出我用我自己来偿,求您不要带走我女儿!”
那名为虎哥的男人啐了一口:“呸,谁要你这老菜皮!”说着又去拽少女。
周围多是看热闹的,并无人来管这闲事。
莲艾本也不欲关这闲事,只是那男人一记巴掌太狠,叫少女嘴角都留下血来,让他恍惚间便想到了自己,过去在青楼受妈妈调教,也没少吃苦头。
这样一个身家清白的女子,要是进了青楼,那就是入了贱籍,再也不要想有出头日了。里面是怎么样的,他再清楚不过,实在不想这样娇艳的花骨朵折在那里。
他其实也没想做那等英雄救美的事,只是回过神的时候,身子便自动自发扑了过去,连一旁粉紫都反应不及。
那高壮男子被他一扑,吓了一跳,定睛看他,却原来是个腰细面嫩的小白脸,立时骂道:“你做什么死?”
莲艾也是有些懵,咽了口口水道:“有话……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那男人嗤笑一声:“你这小白脸难不成想要学人家英雄救美?”他拽过哭花了脸的少女,“要救也不是不行,她爹欠我十两银子,你替他还了,我就将这小美女让给你。”
中年男人嚎哭着:“明明只有五两,怎么又成十两了?”
男人眉毛一竖,抬脚就要踹去:“老子说多少就是多少!”
莲艾见他又要打人,想也不想要去拦,推搡间被男人大手一挥竟向后跌到了路上。
而迎面正驶来一辆高大的奢华马车,车身漆黑鎏金,四角挂铃,驾车奴仆衣着不凡,车主人非富即贵。
路上忽然横着倒下一人,车夫惊疑之下连忙拉起缰绳,马蹄堪堪在莲艾眼前停住。
他吓得脸上血色尽褪,趴在地上抬头看去,就见摇曳的车帘间透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来,正是那左翎雪。
左翎雪看到他也是一愣,身旁一身尊贵的男子见她愣怔,轻声问道:“怎么了?”同时越过她看了过去,“那人是谁,你认识吗?”
左翎雪收回视线,冷着脸道:“步年的男宠。”
那男子露出玩味笑容:“哦?”
***
“公子,你以后再不可如此莽撞了……”
莲艾低头听训,不住点头:“姑娘说的是,今日是我考虑不周了。”
粉紫见他一副温驯模样,说什么都不反驳,真是觉得自己拳拳打在棉花上。
叹一口气,将军府近在眼前,她也不再唠叨,扶着莲艾从侧门而入。
莲艾肩膀本就有伤,虽说肉长好了,也结了痂,可到底没有痊愈,那一下摔得有些重,伤处便又隐隐作痛起来。
那车夫受惊之下口气有些冲,握着马鞭就骂莲艾是不是不长眼,知不知道车里坐的谁。
粉紫眼看不好收场,只好出面报出了将军府的名号。车夫还要说话,那车主人兴许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唤了一声,车夫侧耳去听,之后瞪了莲艾一眼,驾车走了。
而那父女与债主,早就趁着乱不知所踪,等莲艾回过头再寻,便怎么也寻不找了。
粉紫将莲艾扶回住处,刚替他解下衣衫,要去查看他的伤处,门外便奔进来一名小厮。
“粉紫姐姐,将军回来了,说马上要见公子!”
粉紫一听就觉不妙:“将军什么表情?”
小厮扮了个鬼脸,拉下眉眼嘴角:“这样的!”
这下连莲艾也有些怕了。
他匆匆穿好衣服,跟着小厮去见步年。
小厮将他带到一处守卫严密的院落前,便让他自己进去。
莲艾认出这是步年的书房,心里更是紧张。
他走到书房前,门口守着侍卫,他刚靠近就伸出兵刃将他拦下。
他不敢硬闯:“是,是将军叫我来见他的。”
侍卫纹丝不动,里面却传出了步年的声音。
“你知道你今天冲撞的马车里坐着谁吗?”
莲艾愣了愣,不确定这话是不是对他说的。
“将军……”
还不等他说完,门里的声音更冷:“去门前跪着。”
莲艾咬了咬唇,默默转身走到院中,正对着书房方向在青石板上缓缓跪了下来。
他从黄昏跪到夕阳西下,婵娟初升,门里的步年始终没有出来,也没有让他起来。
他的肩膀越来越痛,膝盖也渐渐失去知觉。
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一双靴子,他抬起头,发现是门口那侍卫。
“将军问你知错了吗?”
若是以往,莲艾早就认错,可今日却怎样也点不下头。
他再次垂下眼,没有说话,侍卫见他如此,摇了摇头,去回话了。
这一跪又是一个时辰。
莲艾这一生少有犯倔的时候,他的脾气,他的棱角,早在青楼妈妈的调教下被磨成了“顺服”、“卑从”。
从小到大,他只犯过一次倔,那次妈妈想用驴鞭塞进他后庭,训练他容纳阳物的能力。他抵死不从,被妈妈关了柴房三天,期间粒米未进,只有少量清水吊命。
“你一向听话懂事,如今怎么突然犯了傻?”老鸨想不明白,简直痛心疾首。
她好好养大的儿子,自小乖顺,从不违逆她,为何最后关头却作起死来。
莲艾咬紧了牙关也没松口,饿的没力气了,只要谁拿着那根黑长的东西靠近他,他就好发了疯的挣扎。他又是那样的体质,身上日日青紫遍布,叫人看了触目惊心。最后老鸨怕他真的有什么好歹,多年心血白费,只好放弃了用真鞭调教。
莲艾宁可用冷硬的玉势扩充后庭,也不想身体里塞进畜牲的阳物。总觉得如果真到了那步,他就连人都不是了。
生为玩物,已是身不由己,最后一点为人的尊严,他不想放弃。
莲艾正跪的眼前发黑,一双精致的黑靴出现在他眼前,半晌,靴子的主人蹲下身与他平视。
“知错了吗?”
莲艾直视步年的双眼,强撑着才没倒下:“将军是因为我冲撞了左小姐的马车……才生气的吗?”
步年一把掐住他下巴,眼里满是寒冰。
“我与你说过什么?京城不比别的地方,你要万事小心。你今日冲撞的是雍王的马车,你知道他是谁吗?”步年手上一用力,莲艾便软软倒到地上,“是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你的人!”
莲艾趴在地上,眼里透出从未有过的倔强。
“奴没想冲撞雍王殿下,只是想救下那女孩……”
步年静了片刻,语气并未和缓:“你如今的身份,自救尚不及,还想救别人?”
“我自知卑贱,在贵人云集的京城,随便一人便可碾死我。可命贱之人,就要冷眼旁观,就要明哲保身吗?我愚笨,我冲动,我不自量力,”莲艾慢慢低下头,用最后意志含糊道,“可不那么做……我良心不安。”
第13章
手很痛,脚也很痛。莲艾感到自己似乎靠在一个温暖结实的东西上,忍不住蹭了蹭,想更多的靠近。那东西瞬间紧绷,过了会儿才松弛下来,同时莲艾恍惚间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翌日,他在自己房中醒来,床边脚踏上坐着粉紫,正支着头打瞌睡。
他一动对方就醒了,满脸喜色道:“公子可算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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