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左二笑了笑道:“嗯,走了。”
姿态平常的就跟他只是往山下转悠一圈,马上就回来一样。任谁都看不出,他们这是后会无期的架势。
左二无言地将他送到院门外,在石阶前停步。
顾微澜走下去一格,回身抱了抱拳道:“就此别过,你回去吧,别送了。”
左二心里一声叹息,抬手同样抱拳道:“保重。”
顾微澜头也不回顺着石阶下了山,左二却没有动,直到看不到对方了,还站在柴门外发呆。
片刻后,他挪动着脚步,正准备往回走,忽听身后有风声传来。
他一回头,便看到顾微澜像只蹁跹的鹤,脚尖轻点着落在他面前,脸上是一张有些吓人的夜叉面具。
“怎么……”左二想问他怎么回来了,可不等他把话说完,顾微澜将面具往上一拨,露出形状优美的下颚,和一双淡粉色的唇。
随后那人二话不说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拽过去,稍显粗暴地,印上了自己的唇。
那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吻”,左二就觉得唇上一软一热,像是被啃了口,还没等他回过神,顾微澜便松开他,飞快戴好面具。
“留个念想。”声音嗡嗡地从面具后传出,一点不像他平时的音色。
左二瞪大双眼,愣愣看着他:“你……”
顾微澜却不给他机会问清缘由,故意一般,脚跟往地上一蹬,整个人倒飞着轻功离去。
左二上前一步,想拉住他已经来不及。
“顾微澜!”
对方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极尽温柔,接着在空中一个身形腾转,终是头也不回离开。
这一次,再也没回来。
第72章 落雨12
左云珠站在一张小板凳上,踮起脚尖,巴巴望着窗外,似乎在等什么人。
余婶娘见她小脸都不带笑了,很是心疼:“云珠啊,下来吃点东西,婶娘给你做窝窝好不?”
左云珠趴在窗口,闻言稍稍回头看了眼:“我想等小黑。”
顾微澜走后第二天,左云珠闹得不成样子,简直比当年小白离开还要惊天动地。她不仅哭,还要喊,什么“他骗我,他说要一直和我在一起的”、“爹你把他抓回来”、“爹你怎么这么没用啊”……听得左二一个头两个大。
他只好扛着她将她送给余婶娘,让育儿经验丰富的中年妇人来安抚小丫头。
余婶娘别说,还真的有一套,待傍晚左二去接她回家时,她已经不哭不闹,一如往常。
“余婶娘说,小白走了还会回来看我们,那小黑也会回来的,她让我乖乖的,不然小黑就不喜欢我了。”左云珠牵着左二的手,两人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左二握着她的小手,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想到他自己五岁时候遇到的人做过的事都不记得了,便觉得左云珠迟早也会忘记吧。
时间能抹平一切,无论是对她,还是对他。
余婶娘见自己劝不下左云珠,干脆上前动手将她抱了下来。
她伸出一指指着小丫头,严肃说道:“你不乖,不好好吃东西,小黑不回来了哈!”
左云珠皱了皱两根秀气的眉:“可我早上吃过了,我爹说我太胖了,下午不能吃点心了。”
余婶娘心里大骂左二不会养孩子,她捏了捏左云珠软乎乎的脸颊,道:“别听你爹的,咱们云珠一点儿不胖,你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吃得少了怎么长个儿?”
左云珠其实也不觉得自己多胖,她现在正好,打架一扑一个准。
于是在余婶娘的悉心劝说下,左云珠吃上了小点心,吃得两腮鼓囊囊的,嘴里没咽下去,手上又抓两个。
“婶娘你说小黑为啥要走啊?他不喜欢我吗?”想了想,“还是不喜欢我爹?”
她长这么好看,也不是烦人的小孩,小黑该不是因为讨厌她才走的,那就只能是不喜欢她爹了。可是爹也是很好的呀,小黑为什么不喜欢呢?
要是小黑留下来做她娘,爹一定会待他很好很好,和待她一样好的。
“你爹每天还去铁铺呢?大人哪能没点事做?他做完了自己的事,自然就来找你了。”
“大人可真烦啊!”左云珠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余婶娘也跟着叹了口气。
雁翎刀细长上翘的刀尖刺入人体,霎时鲜血飞溅,将银色的罗刹面具染上斑斓的赤色。
顾微澜缓缓抽出刀身,那脑满肠肥的商人喉咙里发出“赫赫”之声,眼一翻,歪斜地倒在马车内,片刻便没了气息。
他看也不看那尸体,撩开车帘一跃而下,甩了甩刀身上的血,扶着刀鞘利落归刀入鞘。
雁乡见他完事,从远处高耸的树枝上轻功跃下,轻灵的就像只鸟儿。
“走吧?”
顾微澜看了看天色,用沉闷的音色道:“你先走,我还有些事。”
少年皱了皱眉,见他搭在刀身上的手指不住摩挲鞘口的位置,没忍住多了句嘴。
“你接这个任务,是不是因为这里离由西村近?”
这样一个任务,杀的不是什么江湖名宿,也不是朝廷大官,不过一奸商而已,他一个人就能完成,偏偏顾微澜也要来凑一脚,用膝盖想也知道他另有目的。
顾微澜用沾了血的面具面对他,虽看不到表情,但被那面具后黑洞洞的眼睛一盯,足以叫人胆寒。
雁乡有些后悔多那句嘴,垂下眼道:“我知道你不爱听,可师姐不是傻子,你这样她迟早是要察觉到的。”
钱不够虽说只有师姐之名,但其实严格说来是他们的师父,只不过她不爱人将她叫老了,硬让他们拜了块牌位,要弟子们全都叫她师姐。
顾微澜比他入门早,他记事时对方就是钱不够最信赖的弟子,甚至已有将山海阁传给他的打算。
雁乡记得自己曾经因为好奇问过钱不够,为什么那么多弟子里唯独挑中顾微澜,那个女人一副病骨支离的模样,笑得格外渗人。
“他是孤狼,没了狼群,活一天是一天,报完家仇后活着和死了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这样无欲无求,跟个活死人一样的人,实在很适合坐这个位置。罗刹就该这样,没有软肋,没有爱恨,只为杀戮。”
雁乡眼角瞥到那把漆黑的刀鞘,低低道:“你要他们好好的,就要离他们远远的。”
顾微澜五指一收,紧紧握住刀身。
雁乡以为他要抽刀,整个人都绷紧了。然而等了好一会儿对面都没动静,他一抬头,面对他的仍是那张冰冰冷冷没有表情的面具。
“我不会靠近他们,我就……远远看一眼。”顾微澜道,“就一眼。”
雁乡呼吸都轻了,他不觉得这是对方在跟他作解释,但那个语气实在是……让他有种顾微澜在苦苦哀求他的错觉。
这种绝无可能发生的事,让他一时有些怔愣,话不过脑就说出来了。
“那你,那你看完早些回来,别让师姐起疑。”
顾微澜轻轻颔首,转身跃上枝头,几个飞纵,消失在了少年眼前。
雁乡说的不错,那里离由西村很近,近到顾微澜只行了半个时辰便到了村头。
他说远远的看一眼,就真的是远远的看着。挑了最高的那棵树,蹲在树顶的枝干上,远眺着那间山顶上那座小小的草屋。
他脱下面具,露出底下那张苍白而俊秀的面孔,山间的风吹在他脸上,吹乱了他的发丝,也吹散了他身上的血腥气。
此时正是傍晚,左云珠在院子里同小白玩耍,左二则在屋里做饭,一切与他离去时一般无二。
炊烟袅袅,青山围绕,一抹粉色的小小身影蹦蹦跳跳与白狐狸追闹着,忽地便摔到了地上。
只是一般的擦碰,小丫头是眼都不带眨一下,拍拍裙子就能站起来。可这回不知道摔到了那里,竟是趴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
这哭声叫顾微澜心乱如麻,他手指抓着树干,身体不自觉向前倾了倾,正要掠过去查看,左二听到响动匆匆从屋里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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