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步年将他放到柔软的床铺上时,那股熟悉的痛痒已席卷他的全身。
莲艾的身体颤抖着,久久无法止歇。步年指尖触碰了下他湿漉漉的脊背,只是羽毛般的抚触,他便发出了痛苦的哀叫。
步年皱紧了眉,因没法看到他的样子,也就不能判断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莲艾?”他语气有些急躁,“说话!你怎么了?”
莲艾这几天心里一直记挂着步年的事,便连日子都过得稀里糊涂的,今晚是月圆之夜,也就是绵绵预期毒发的夜晚,他竟然给忘了。
此时毒发,他实在痛苦难当,勉强发出声音道:“是……绵绵……啊……”
他身边的步年听到“绵绵”两字明显愣了愣,随后飞快翻身下了床。
莲艾身上本就出了不少汗,这会儿更是汗如雨下,整个人在床上翻滚,几乎要摔到地上去。
过了片刻,他感到床铺往下陷了陷,接着下巴便被捏住,齿关强行打开,嘴里不由分说被塞进一颗苦涩的药丸。
那药入口即化,片刻便落到腹中,莲艾一下就觉得好多了。
他缓了好一阵,等睁开朦胧的双眼,便见步年沉着脸坐在他身边。
“是不是左翎雪给你下得蛊?”他竟然一下便猜中了。
莲艾知道这其中必定有隐情,撑起身挨到步年身旁,想要摸一摸他的手,却被对方打开了。
“这样紧要的事你竟然也敢瞒我?是嫌命太长了吗?”步年脸色实在不能说好看,甚至有几分暴戾。
莲艾已经许久没见他这样生气的模样了,又刚刚受了一番折磨,精神不济,就有些怯怯的。
他自知理亏,也没有争辩,乖乖认错道:“是我的错,不该将这样重要的事瞒着你。”
步年深吸了口气,看得出是在努力平复怒火。莲艾见他脸色稍霁,又试着过去摸他的手。
这次步年没有挣开,反而攥住了他纤细的手腕:“不解蛊,你就得一辈子吃药,然而是药都有三分毒,吃的久了对你五脏总有影响,吃个五年,你就准备做个短命鬼吧!”
莲艾脸有些白,有方才痛的,也有现在吓的。
他咬了咬唇:“找到左翎羽,就能找到左翎雪。能解焚天,就能解绵绵。”
步年静了一瞬,用一种冷然的,近乎冷酷的声音道:“那万一找不到他们呢?”
莲艾垂着眼皮,比他思索的时间还要久些,然等他再度开口时,语气里却不带一丝胆怯、迟疑。
“找不到,我就做个短命鬼。”
步年握着他手腕的力道紧了紧,甚至有几分疼痛。
“将军?”莲艾不敢挣动。
步年忽地一松手,同时长长叹了声:“左翎雪的绵绵,是我当年送给她的。我于南疆重金求得两对蛊虫,将其中一对送给了她,没想到这两对虫最后竟都用在了你的身上。”
莲艾没想到其中隐情是这样的,道:“怪不得她当初要我服下绵绵才肯信我,还骗我说这是毒药,和将军以前一模一样……”
步年突然面向他的方向:“所以你才会说我和她像。”
莲艾缩了缩脖子,虽然步年这会儿眼上蒙了布,看不到眼神,但他总觉得对方是在瞪他。
“将军,我们会找到他们的,对不对?”莲艾偎到他身边,“我们都会没事的。”
步年轻轻拍了拍他靠在自己肩上的脸颊:“放心吧,不会让你做短命鬼的。”
莲艾笑了笑,他做短命鬼没什么,将军长命百岁就好。
“开春我们就去江南泛舟,将军可别忘了。”
三个月后,正好便是春天了。莲艾不想去假设步年会有毒发的可能,在他心里,步年是一定会活得长长久久,甚至比他还久,是绝不会死在这样腌臜的毒药上的。
他可是步年,是多少闺阁少女的如意郎君,是多少大祁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他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层出不穷的暗杀上,怎么会死在左翎羽那小子的手上呢?
这太荒唐,也太残忍了。
隔天一早,步年天微亮就离开了将军府,他走时莲艾尚且在睡梦中。
他不是去上朝,而是直直去了关押甘焉的大理寺。
天子稚嫩,尚且不能有自己的主张,刑部尚书去问他甘焉的处理意见,他便跑来问步年。
既然问了步年,步年干脆也就全权处置。
他这个人,对待敌人一向是毫不留情,并且要一点点折磨致死才最为解气。干净利落的一刀毙命?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太皇太后现在还留着一口气,整日吃喝拉撒都在一张床上,活得还不如一条狗,这便是步年对她最深的报复。
甘焉现在还能有一口气在,也是因为他不想让对方死得太轻松了。
步年脚步停在阴暗潮湿的地牢前,囚牢中的一团灰白色的人体听到动静动了动。
一张枯瘦的脸抬了起来,见门前站着是他,双眼瞪大了,用着嘶哑的声音道:“来看你的手下败将了吗?”他桀桀怪笑起来,“我还是差了一招,没有将那小贱人早点杀了,让他有机会对我出手!这些天我一直想起他,想他哭泣的模样,呻吟的模样,惨叫的模样!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用匕首一点点将他身上的肉全部割下来,再喂到他嘴边!!”
步年一直没有说话,任甘焉说着,臆想着,并不打断,背着手站在那里,安静地仿如一抹影子。
“你不知道他向我求饶的样子有多惹人怜爱,我将阳精射在他脸上时,他甚至还会谢谢我的恩赐!哈哈哈哈哈我最爱他身上染血,脸上还一塌糊涂的样子,可真是迷死人了!你调教的真好啊步年,这样的小贱人,实在很适合送给对手做细作!”
甘焉之前胸口中了一箭,差一点点便命中心脏,后来虽然命捡回来了,却也不让他大好,现在只是用参汤吊着他最后一口气,整个人都骨瘦嶙峋,跟只活骷髅一样。
“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瞎了?瞎了好啊,瞎了活该!我做不了皇帝,你也别想坐上那个位子咳咳咳咳……”
他口头上占便宜还占得不利索,说一段就要歇一歇,说到激动处便是止不住地咳嗽。
步年抬手朝狱卒招呼了下,一边守着的狱卒赶忙跑了过来。
“将军有何吩咐?”
步年淡淡道:“给他倒杯水,别让他咳死了。”
狱卒拱手领命:“是!”
甘焉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向步年,最后几步他走得尤为踉跄,几乎是扑跌般撞上了栅栏。
“你别得意的太早,总有一天你会败得比我还惨,还要彻底!”
步年伸手在鼻子前挥了挥,甘焉身上有股味道,他闻了不舒服。
“陛下已将你的处置权交给了我。”他毫无预兆地丢下一道惊雷。
甘焉一愣,继而惊恐地看着步年:“我是陛下的皇叔,你不能杀我!”
他以为步年是要杀他,只能说他把步年想得太简单,也太君子了。
“不。”步年再一抬手,便有两名狱卒开了牢门,进去将甘焉一把按住了,捆住了他的手脚,甚至用布团塞住了他的嘴巴,“我不会杀你的,你放心吧。”
甘焉扭动着,挣扎着,却都只是徒劳。
这时先前去倒水的那名狱卒回来了,拿着杯水有些不知所措。
“给我。”步年接过那杯水,也不进到囚牢里,只是将手伸进栅栏里,悬在甘焉头顶上方位置,“润润嗓子,说这么多话应该渴了。”说着他将手中的杯子倾倒下去,茶水呈一条直线浇了甘焉满头满脸。
甘焉被堵住的声音更激烈了,步年猜他应该在骂自己。
第43章
转眼又是一月过去,抓获的叛党越来越多,却始终没有左家姐弟的踪影。他们便像在这天地间消失了,没有音讯,没有痕迹。
步年的时间不多了,所幸在这两个月里,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朝堂里的事,以及身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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