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上(235)

　　故而，对此行十分慎重，携带了大批朝贡礼品，外加影竺国宝三头雄狮，意欲进献当今圣上。

　　公主宝船落脚南海郡，计划行陆路到邺京，由兵部派人全程护送。

　　这路线本是一等机要。不知道何时外泄，以致公主在清江郡南的韶岭山隘遭袭。

　　劫匪号称三十二路匪帮岩祝手下。被途径于此的维摩宗弟子温旻斩杀。

　　温旻救下芮雅公主，亲自护送进京，此刻仍在路上。报平安的消息已经先于他们一行人送出，于今日到了京城。

　　收到消息的人不多，但都举足轻重。

　　兵部上书裴则曦、丞相曹汝成、平安治卿萧梧岐等人都在其列。

　　事关邦交，有损天邦威仪。皇帝命速查此案，并要求将岩祝捉拿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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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旻的名字在其他人口中出现。故事的背景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金不戮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戏子卸下一身行头，看其他人登台亮相，唱了自己的戏码。

　　他定了定神，道：“这是维摩宗策划的。他们想对付平安治，便放假消息，说影竺国有一批生辰纲要送给幽云王。而后伪造劫持假象来污蔑三十二路匪帮。以造成平安治管辖不力的局面。”

　　萧梧岐甚为疑惑：“平安治因何见罪于维摩宗，要他们如此大费周章？”

　　自然是为了逼出我师父。

　　金不戮不敢明言，只道：“魔宗乃江湖霸主，行事诡谲。平安治和他们不是一派，自然成了他们眼中钉。”

　　萧兰卿已炸了，恨恨道：“还有莫扬！魔宗见不得我们和明月山庄交好，便来捣乱。莫扬义薄云天，肯定不会旁观岩祝三哥蒙难，此事一定会牵扯到他的！”

　　萧梧岐道：“圣上要彻查此事，将案件真凶捉拿归案。依白少侠高见，是否应当捉拿温旻？”

　　金不戮心头一跳：“肯定和他没关系！”

　　萧梧岐极为困惑，想要问些什么。

　　金不戮赶忙缓下声调：“他只是个听命办事的小孩子，能拿什么主意？此事自然是简易遥所策划了。即便捉了温旻，还会有维摩宗的其他弟子顶上。”

　　萧梧岐思忖片刻，看住金不戮：“白少侠金口直断，此事乃维摩宗策划。敢问有多大把握？”

　　金不戮迎着他探究的目光：“此事乃我亲眼所见。我……当时正在树上休息，恰好目睹全程。真正的劫匪叫陇安极，是岩祝手下叛徒，被维摩宗利用了。”

　　萧梧岐反复端详“白丁”苍白的面庞，仿佛考据一本疑点甚多的古书。

　　缓缓道：“即便如此，陇安极仍是岩祝手下。三十二路枭雄和明月山庄，仍然都难脱干系。”

　　“我可以去面圣！”金不戮豁地站起了身。

　　四周一片寂静。

　　萧梧岐眼中露出钦佩与诧异相交的复杂情绪。

　　萧兰卿看看大哥，又看看金不戮，目光里透着不明白。

　　金不戮进一步道：“在下愿意做任何事来澄清此案原委。还三十二路英豪与明月山庄一个清白。面圣解释，不在话下。”

　　萧兰卿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之后，高兴起来：“好啊！这是个好法子！有了白少侠相助，此事便容易多了！”

　　萧梧岐沉吟道：“专程面圣作证，暂且不急。三日后芮雅公主即将进京，由温旻亲自护送。圣上要赐宴嘉奖，相关官员作陪。届时，请白少侠与梧岐同去。”

　　金不戮没听明白：“赐宴？赐谁？赐给公主？”

　　“不，赐给温旻。”萧梧岐抬起眸光，有些奇异的情绪在里面，“圣上对维摩宗早有耳闻，想借此机会怀柔。意欲对护送公主进京的温旻，大加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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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钦赐犒赏宴在皇家园林鹿皑苑举办。

　　平安治卿萧梧岐与平安治少卿封皓秦一同参加。

　　觐见圣上，原本不能带任何随从。

　　但温旻一出现，便事关江湖事务，与平安治密切相关。宴请又是个轻松的场合，萧梧岐便多带了一名随行人员——

　　“白丁”。

　　穿了一身平安治皂锦质孙服的金不戮，戴着白丁的易容头套。化身平安治勇士，护卫萧大人左右。

　　宴席设在鹿皑苑内千波湖畔的万寿暖阁。

　　赏温室国花，看万顷冬波。

　　桌上摆着四时果品。明明时值隆冬，不知哪里得来荔枝、西瓜等夏日才有的瓜果。

　　御座四周陈宝列奇。

　　座旁两侧卤簿排场自不必多说。还各有一个成人高的天青玉瓷素宝瓶。

　　瓶内插着硕大金羽毛，摆成个优雅错落的造型，金花一般。在温润素色衬托之下，绚烂而不刺眼。据说来自金羽孔雀，百年难得一见。

　　金不戮一进暖阁，顿时想起温旻所言。

　　邺京“不及南海新奇，却十分贵气”。

　　“全都是伺候惯了达官贵人的好吃的、好玩的，被调教久了，别有精致在里头”。

　　小旻说的不错。

　　邺京好美，皇城更美。

　　忽地，金不戮的每一根发丝都紧张了起来：一会儿，就要见到小旻了。

 

第174章 172. 万国来朝

　　皇帝驾临。

　　影竺国芮雅公主在侧，作为国宾，由一位御妹公主相伴。

　　金不戮见到了皇帝的容貌。

　　皇帝谢烨弘不过十六岁。也是个少年。

　　其生母嘉贵妃在先帝跟前受宠万千。谢烨弘自然继承了母亲风骨。容颜英挺，身姿高挑。一双丹凤眉眼配一口朱唇，不见帝王森然，却有几分风流之态。

　　唯有波澜不兴的眸光，流转之间不见同龄人的天真活波，却有股万顷碧波尽收眼底的气度。

　　他神情淡然，却已然带了十足的威仪。随便在御座上一坐，凛凛一副沛然莫御的王气。

　　众人山呼叩拜之后各自归座。

　　金不戮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小皇帝这神态好像小旻。

　　小旻在对外人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很冷静，有主意，却又不叫别人知道。一看便不好招惹。

　　他对我却从没那样过。

　　小旻对我……一直都很好。

　　不知不觉，他直愣愣地，盯着皇帝望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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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皇帝察觉有两道非同寻常的目光。丹凤眼淡淡扫来，隐隐含了不可侵犯的威严。

　　萧梧岐和封皓秦见皇上向自己这边望，也向后看去。

　　直视帝王乃大不敬之罪。金不戮豁然觉醒，赶忙低下了头。

　　萧梧岐知他少见如此场景，意含宽慰地冲他点了下头，向皇帝禀道：“启禀皇上，今日大宴，臣带了一名平安治勇士入宫。江湖中人对规矩略有生疏，仰慕天颜一时失态。都怪微臣训导无方，请皇上赎罪。”

　　小皇帝和蔼地笑了：“瞧萧卿说的，好像朕是个凶巴巴的老头子。连看都不准人看了。”

　　皇帝带头一笑，萧梧岐陪笑，众大臣跟着笑，芮雅公主得通译传译后也粲然娇笑，御妹公主也笑。此事便算过了。

　　皇帝又同众官员聊了几句。问：“维摩宗的温旻现在何处？”

　　温旻护送公主回程，全程没和萧梧岐打半个照面。乃是兵部尚书裴则曦安排接待的。

　　裴则曦一副扬眉吐气的神态，好像小英雄是自己儿子：“回圣上，温旻那孩子在殿外候着。”

　　皇帝道：“甚好。传吧。”

　　立刻，一道接着一道，从身旁宦官到传话礼官，从传话礼官到殿外礼官，将召见温旻的万钧御旨传出了暖阁之外。

　　传到了金不戮心头。

　　仿佛声声急促的鼓槌，一声一声敲打，令他的心狂跳不已。

　　小旻会对皇帝说什么？

　　若他说岩祝三哥和莫扬哥不好。我要当面和他吵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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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不戮一直觉得，小旻穿白色是最好看的。

　　自然，他穿黑色也好看。

　　却没想，在整片大红大紫与明黄之间，他着一身黑色，还能如此出众。

　　温旻身着维摩宗的黑衣赤带，立于御阶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