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上(279)

　　萧梧岐立刻发毒誓，说岩祝绝无反意。

　　他露出一身伤痕，痛斥童兴擅提重犯，杀人灭口，对朝廷命官有不轨企图。童兴固然有大罪，裴则曦也难辞其咎。

　　却没提自己早知道哈马立色日则动向——他要一提，哈马立色日则的罪过就更大了。

　　刑部柳素辰请罪，表示自己看管不严，出了如此大事，有违圣上信任。

　　他倒是承认了自己知道三十二路匪帮的消息，早已严加防范。只是消息一日不确定，便一日没声张。

　　却没想岩祝第一手并不是被匪徒劫走的，却是先被本朝将士从宗牢抢走了。话里话外，将自己过错摘到最轻，还站在萧梧岐一边，暗示兵部有大错。

　　帝师丞相曹汝成也闻讯赶来。自然是痛斥兵部坏事，擅提犯人。

　　因年事过高，此事又过于惊悚。辩到一半，在朝堂心痛发病，被送回了府。

　　皇帝送了帝师，吩咐御医好生照料。然后处理此案，各有惩罚：

　　童兴已触犯刑律，入狱候审。裴则曦督军不利，在家禁足，罚俸停职。暂收兵权。

　　四海通缉岩祝、白祉、哈马立色日则和爨莫扬四名凶险重犯。一并抓捕段世祁、岩颂等从犯。

　　筹谋布兵，清剿三十二路匪帮和明月山庄。

　　以上都是御书房内的密令口谕，还未做成书文。若非温旻和金不戮面见萧梧岐，断然无法如此快得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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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梧岐所转述，不少都是朝廷机密。他不怕连累，和盘托出。温旻听罢起身道谢。

　　这场议事中，温旻也曾经一度十分凶险。

　　他带人去了黑龙峡，这事自然被拿到御前讨论了一番。

　　温旻曾一手策划捉拿岩祝，萧梧岐心中清楚。这一回却亲见他出手相助；事后也是维摩宗这边的陆衍出面，护送萧梧岐和萧兰卿等人回到平安治疗伤换衣服的。

　　因此，萧梧岐便以温旻途径此地，拔刀相助平安治为理由，帮其开脱。

　　裴则曦已经落了下风，也摸不清皇帝对温旻的态度，不想主动拉扯不想干的，便没多说。

　　皇帝对温旻印象不坏，便取信了萧梧岐的说法。一场密议下来，温旻未被追究分毫。

　　温旻再次道谢。

　　金不戮听得心潮跌宕起伏，怔怔地坐在椅上。

　　萧兰卿在旁陪着，也是刚听大哥说过这些。早已经哭得一塌糊涂了。

　　过了半天，他喘过了气，愤恨道：“凭什么？！莫扬做错了什么？凭什么通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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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梧岐身上有伤，又疲惫不堪，面色都不能看了。但目光依然清澈，漆黑双眸里透着股不可摧折的坚定。

　　可一说到岩祝，他的眼圈又发了红。语调却维持着一名官员的冷静与体面：“梧岐力量微博，未能保岩祝大当家周全，自知罪业深重。此后，再不敢多干涉分毫。在此只想问一句——他伤势如何了？”

　　说到“伤势”两字，萧梧岐依旧保持端坐的姿势，挺直了脊背。袍袖下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金不戮悲从中来：萧大人还不知岩祝三哥已经没了。

　　他想流泪，却又不想惹人伤心。生生地忍着，一个字也说不出。

　　温旻并不讳言。攥了攥金不戮的手，便沉声对萧梧岐道：“岩祝大当家、白祉二当家英雄盖世，均已舍身赴义。其他人无碍，只是不知身在何处。”

　　萧兰卿大大“啊——”了一声，扑倒在地。一边哭喊三哥，一边问连声问莫扬怎么样。

　　金不戮将他扶起，却不便多说。再也忍不住，陪他一起流泪。

　　萧梧岐则什么过分的反应都没有。神情竟还有些轻松：“他……离开也好。”

　　这是以为岩祝跑了，温旻替他隐藏行迹呢。

　　温旻认为萧梧岐有资格了解真相。便认真地说：“萧大人，岩祝三哥与白祉哥不是‘离开’。是‘离世’了。”

　　萧梧岐眸光豁地一震。瞪了温旻半晌，似要从眼中喷出一团火。

　　过了片刻，又沉寂下去。那团火，似烧尽了最后一根柴薪，再也没有力量重燃。

　　许久以后，他突然冷笑了出来：“岩祝大当家被诬入狱，温少侠曾躬身入局。但昨日之事，梧岐却亲见少侠相助——你想要什么？梧岐定当重谢。”

　　温旻见他有些不对劲，便颔首道：“大人帮温旻在御前开脱，温旻已感激不尽。”

　　说罢，扶起金不戮，又劝了几句萧兰卿。便告辞准备走了。

　　“不。”萧梧岐红肿的双目中透出狂乱的锋利，“萧某人不会欠你的。你想要什么，直说吧！”

　　又看向萧兰卿：“兰卿！君子慎行，岂可在外人面前流泪！”

　　萧兰卿被大哥吓得一怔，哭也不敢哭了。就连金不戮都觉得萧梧岐反常。

　　温旻瞥了眼他轻轻颤抖的袍袖，同情地看住他：“大人恩怨分明，令人敬佩。你我之事，日后再议吧。”

　　“好。你不来找我，我便记一辈子。死前也还你。”萧梧岐木然应完，径直向书房走去。

　　他的身形平稳，步伐稳健。

　　窗外的阳光照来，却在他身后曳下长长的、因花厅摆设遮掩而高低起伏又残破不堪的影子。

　　金不戮本想打听师父怎样。盯着萧梧岐如此的背影，却一句都没问出来。便被温旻拉着离开了。

　　听得传闻，当日晚饭之时，萧府大厨呈上一道凉拌折耳根。又名凉拌鱼腥草。是几个月来萧大人每晚必吃的菜。

　　可这一晚，萧梧岐只吃一口便砸了碗筷。不知为何，泪流满面，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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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周内容预告：“雪恨&哪里有困难，哪里就有老沈”

　　另外，这几天我一直惦记三哥

　　他和萧大人的相遇太仓促了，最终无事发生

　　一直有点放不下他俩，想为他们专门写个故事。不搞阴谋阳谋了，也不会那么仓促了。就老老实实在一个地方，给足时间，踏踏实实谈恋爱。让野性三哥吃够糖

　　也不想在这个时空里了，这个时空不是他们的舞台。可能写个平行时空的故事

　　了解下：有小天使会想看吗？

 

第210章 207. 探狐狸

　　裴则曦在三日后探出了头。

　　他摊上这档子事，被暂时停职，正好借机避避锋芒。皇帝罚他禁足在家，却没规定在哪个“家”。干脆躲远点，只留耳目在皇宫四周打探消息。

　　裴府在京郊有几处别院。他躲在沧浪山脚下的那座，是七夫人的小宅。

　　抓岩祝那阵子，温旻曾留了些维摩宗的暗影武士护他，在裴家几个住处都有耳目。因此得知了消息。

　　听说此事，温旻一刻都没耽搁。带着金不戮迅速杀过去。质问岩祝一事。

　　也不知裴则曦吃错了什么药。对温旻敬重还是敬重，言谈举止里，却带着那么股子质疑和冷意。听他话里的意思，不光是因为温旻在黑龙峡坏事，好像还有点别的。

　　温旻想到了赵廷宴，便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裴则曦顾左右而言他，如打太极拳一般，不着实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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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裴则曦颇为忌惮温旻。

　　倒不是因他这毛头小子本人，而是因为温旻背后实在靠着太多不能随便得罪的人：幽云王，皇帝。甚至连外邦的芮雅公主，看温旻都看得两眼冒桃花。

　　所以，裴则曦一直将温旻奉为上宾，心里却有那么点不对付。

　　他恨岩祝，更想找政敌萧梧岐的麻烦。

　　惠阳门动手，他本想安静地先声夺人。没想岩祝那般刺头，守城将士都拦他不住。搞得守九门的总兵魏寅都跟他记上这一笔了。

　　萧梧岐虽然也没落什么好，但冒着危险亲自去黔中请了三十二路匪首进京。皇帝虽也惩罚了他，但心里肯定是高兴的。

　　这事已让裴则曦足够不悦。还要忍辱负重，受温旻所托，去柳素辰面前为岩祝说好话。温旻这小子还扮乖，说是幽云王的意思。

　　好像谁不知道似的：维摩宗想拿岩祝做人质，搞江湖上那套打打杀杀的东西。

　　要不是因为幽云王和维摩宗千丝万缕的关系，裴则曦对这些江湖贼匪，是根本看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