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同僚,我们是香师,来这里是明明制香调香的,又不是打杂的,这种杂事怎么还要我们来啊?”
晏辞直起身子,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他能理解夏圆憋屈的地方,毕竟他已经在这里磨了快一个月香粉了。
若说前些天他们因为初来乍到,还愿意干这些杂事,然后快一个月过去,他们两个人干了快五个人的活,而那宋挽风丝毫没有让他们去制香阁的意思。
制香阁便是专门研制香方的地方,一堆香师整日讨论怎么样制出来新奇的香。
晏辞低头看着自己指甲缝里夹杂着的香粉细屑,来了快一个月,他连这间香房都出不去,更别说少阳殿的前殿。
而每次若是前殿有贵人来,他们这些人就被勒令待在香方,不准出去半步。
林朝鹤只给了他三个月,可按照这个发展下去,三个月后他恐怕连皇帝的影都见不到。
他放下手,拿过夏圆手里的香钵看了一眼,然后将手里的香钵递过去:“这个程度就可以了。”
夏圆朝着晏辞的香钵看了一眼,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你这是用了多大劲啊,而且你这磨得也太细了吧。”
晏辞站起身,将香钵里的香粉小心倒入一旁台子上的器皿里,接着将器皿边缘的细粉小心擦掉。
他端着那香钵朝外面走去。
而他那顶头上司就坐在香方正屋里,慢条斯理地用手指翻着面前的书册,桌子上一盏青瓷里面悠悠散着茶香。
晏辞走进正屋,将磨好的香粉拿给他看。
宋挽风不咸不淡地朝他手里的器皿看了一眼,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他用鼻孔对着晏辞,然后挥了下手,表示他可以走了。
但是晏辞没有动。
宋挽风见他还站在原地,眉头一挑:“还有事?”
晏辞放下袖子,看着他直言道:“我能不能去制香阁?”
“你?”宋挽风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怎么,这才进来几天,就忍不住了?”
晏辞道:“我只是觉得终日在香方磨香粉,无法施展才能一二。”
听到他这句话,宋挽风噗嗤一声笑了:“这里来过的新人少数也有几十个,我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像你这般脸皮厚的倒是见的头一个。”
晏辞忽视他言辞间的讥讽,面色不变:“宋香官此言差矣,我说的都是事实,既不夸夸其谈,也不妄自菲薄,如何就成厚脸皮了?”
“若是宋香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会让香官失望。”
宋挽风从鼻子中哼了一声,摆了摆手:“不用再求了。我说了,进制香阁,你还不够格。”
第二次被拒绝,晏辞耐着性子,再次问道:“那可否请教宋香官,我什么时候能——”
“想要进香阁,就再磨三个月香粉吧。”宋挽风眼见他明明心里憋屈,可面上又不得不忍着,心情很好地勾起唇角。
“何况这里每个人都是从最开始打杂做起的,怎么偏偏你就吃不得这份苦?若是你半年后还在这里,那我就让你进制香阁。”
“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晏辞攥了攥拳,他拿着那香钵走出去回了香房,让他在这里磨三个月香粉绝对不可能。
若是他像夏圆那般没有什么所求,老老实实熬个一年半载他也就认了,可他来东宫不是为了单纯当个香师的。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了,他得快点想办法见到皇帝。
……
晚饭后,顾笙照例怀里抱着小予安在院子里乘凉,顺便教他几个简单的发音音节。
而晏辞甫一回家就将自己关在香房,顾笙不时凑过来看看晏辞,就见他埋头在书案上奋笔疾书。
顾笙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夫君,这些是什么?”
“香方。”晏辞简单回应道。
顾笙一听到香方两个字,好奇地凑了过来。
他看着纸张上面涂涂改改的字迹,不由得皱起眉来:“你最近心情是不是有些急躁,字迹都这样乱了。”
晏辞抬头笑道:“还是夫人了解我,从字迹上就能看出我的心境来。”
顾笙叹了口气,空出一只手抚平他眉心的折痕:“你看看你刚才写字的样子,眉头总是不自觉皱起来。”
“是不是宫里的事不顺,要不要说与我听听?”
晏辞暗自叹气,他将那张纸收起来放在怀里,起身将顾笙连同小予安一同带到怀里。
于是他与顾笙简要说了这几日的事情,顾笙自从来了燕都就一心放在小予安身上,自然而然忽略了晏辞。
如今听他这般说,倒也是有些担忧起来。
“那位香官若是不给你进香阁的机会,那我们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不是白费了。”
顾笙面上忧色不减:“夫君,那你又准备这些香方又是何用?”
晏辞笑道:“可惜今日毛遂自荐没成。他若是再不肯给我机会,那我就只能自己争取了。”
顾笙惊讶地问:“自己争取?夫君你想做什么?”
晏辞思索一番:“再过两天就轮到我值夜了,我在想,能不能趁这个机会见到三殿下。”
他从林朝鹤那里知道,东宫主人是皇帝最喜爱的三殿下,若是他有机会能得到小殿下的信任和青睐,倒时候自然有机会见到皇帝。
顾笙一时没有明白值夜和三殿下有什么关系。
晏辞却是一副思索的样子,片刻后忽然抬头:“对了!”
顾笙疑惑地看向他,就听晏辞问道:“咱们家里,有没有巴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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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并不意外晏辞主动来找他,他一身青色道袍,非常儒雅地看着晏辞:“晏公子进宫已有月余,别来无恙否?”
晏辞随便与他聊了几句,便单刀直入进入正题:“云清道长知不知道三殿下得的是什么病?”
云清倒是坦然相告:“这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小殿下自出生便患有头疾,这么多年吃了无数药问了无数医都不见好。”
晏辞又问:“这头疾发作之时又是什么症状?”
“唔。”云清用手指顶了顶鼻梁,“头痛难忍,几乎无法直立,只能卧病在床。”
“这么多年,御医署一直束手无策,只有大人的丹药才对小殿下的头疾有效。”
晏辞道:“我记得大人先前说过,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向云清道长开口。”
云清笑道:“不必这般委婉,公子有用得到小道的地方,就直说便是。”
晏辞再次开口:“能不能与大人说,将先前给秦子观服用的那种丹药给我一颗。”
……
三天后。
“同僚,今日你值夜,我就先走了。”夏圆用又捣了一天香料的手揉了揉眼睛。
晏辞坐在原地没有动,点了点头。
像这种值夜,和那些太监宫女时刻站在寝殿门口等着命令又不同。
原本宫规是宫门关闭之前,不需要值夜的香师都必须离开宫闱。
而少阳殿里每晚一般都会留下一到两个香师,在晚上三殿下临睡前去送安神香,在早上三殿下醒来之前去送醒神香。
而若是殿下有其他吩咐,比如今日想换其他的香了,那他们就得马不停从存放几千种香品的香库中挑选出来,给前殿送去。
今日和晏辞一起值夜的是一个比他早入宫的姓钟的香师。
快到戌时的时候,香房里便剩下他们两人,钟香师打着哈欠从门口进来,看着正在往香盘里放香的晏辞:“准备好了没有?”
晏辞于是将手里的香盘递到他手上。
钟香师拿起香盘,善意地仔细叮嘱晏辞:“一会儿进去以后,你就牢牢跟在我后面,不要乱看,换完香我们就出来。”
晏辞十分乖顺地点头,听话地跟在落下他半步的位置。
此时天色已黑,宫中的烛火已然点亮,两人走在去往寝殿的小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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