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书奇谈(37)
输的人将自己交给对方，时间是天明之前。天明之后，是生是死，都会还对方自由。
“有趣。”柏承归抽出自己的手枪“咔”地几声，这枪支和子弹七零八落地落在桌面上。
今晚只要他赢了利奥波德，那么就算是刑讯逼供问出德的机密，这利奥波德也不得反抗自己。相反，自己要是输了，利奥波德就算是让自己当狗自己也得听从。
这样拿命赌博的游戏危险又刺激。柏承归没有理由去拒绝！
利奥波德眼睛深处一抹嗜血。他走到桌边然后将自己的枪给卸了。
两把枪被拆卸散落在桌面。
利奥波德将自己怀中的怀表丢在桌面上。
“一分钟后开始。”
“好。”
柏承归和利奥波德没再看怀表，寂静空旷的楼层中只有怀表“滴滴答答”的声音，柏承归和利奥波德听着怀表走动的声音对视着等待着那一刻。
他们对陪着自己走过战场的武器最为熟悉，他们两个人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
但赢家只有一个。输家必须要付出这个游戏的代价。
待到怀表转过了一圈最后一秒的时候，柏承归和利奥波德手指飞快地将自己的枪支装上。
几乎同时，两把枪“咔”地一声响起，他们几乎同时将自己的枪顶住了对方的脑袋！
“你输了。”
柏承归顶着利奥波德的手枪落下。
他输了。
作为代价，他今天晚上的命不再属于自己，而属于这个德国人。
“我输了。”柏承归说道。
利奥波德露出得逞的笑容。
***
魏紫这里，史密斯已经追踪到魏紫的去处。魏紫在史密斯带着人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对方跟上来了。那些士兵手中有武器，魏紫不想在津门老百姓中引起混乱，于是，他漫步到津门一处破屋里。
追着他的史密斯大喜。
在他带着士兵围住这破屋的时候，从屋子里翻滚着树根从地下破土而出卷向那些士兵。
“打他！打他！”史密斯急忙道。
“砰砰砰”士兵手中的枪声响起。魏紫挥动的根断裂之后又不断有过来缠住他们。
废屋中，魏紫没有化形，他不愿将津门里所有人都吸引过来。这样只会引起比史密斯更大的麻烦。
他的双腿扎在土地化成根系袭击向史密斯他们。史密斯透过破败的墙看到扎根在土地里的魏紫。
“东方花王！”在马场道第一次见到，史密斯就知道眼前的人不会是平凡人。却没有想到对方会是个东方妖精。
也是，哪有人会长得比妖精还美的！
看到史密斯，魏紫一个甩手，手便扭曲幻化成枝条向史密斯抽去。
“碰”地一声枪响，魏紫幻化成枝的手被打断。
“抓住这个美丽的东方妖精！”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们必须要尽快将魏紫给擒了！
“史密斯先生，他太强大，我们没办法抓住他！”士兵说道。
史密斯急了。眼下可是抓住魏紫的大好时机，要是错过了就再难抓到了！
“用炸药！”着急之下，史密斯说道。无论如何，他都要将这魏紫给擒了！
魏紫听不懂洋文，如果他听得懂一定会离开不再与他们纠缠。在将一个士兵给绞死之后，一枚炸弹投进了废屋中。
炸弹一响，魏紫被炸个面目全非！
天津警察厅巡警巡逻。
“有人在用炸药！咱们过去看看。”慧宝一行几人巡警巡逻看到突如其来的炸药说道。这还是发生在华界的。
“走！”于是，这些巡警拿起枪迅速向发生爆炸的地方去。
“轰”地一声，魏紫被德士兵丢进的炸药炸伤。
被炸伤的魏紫双目闪烁着诡异的紫红色，身体开始无法自控地变形。
“轰”又是一枚炸弹！无法自控的身体已有半边化为牡丹。魏紫因为受伤而失控地伸展出自己的枝叶向士兵卷去，士兵哀叫一声被魏紫生生撕碎。
枪声、爆炸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魏紫的根系从地下涌动缠住史密斯去的时候，史密斯抓住一个士兵让他代替自己被绞死之后向后逃离。
慧宝他们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狼藉一片的废墟，还有死亡的德租界士兵和史密斯逃亡的背影。
慧宝在看到被炸落的牡丹残骸的时候心中一惊！
“大家把那个洋人抓住！”说着慧宝跳进那破碎的屋子。他看到，魏紫已经被炸得不成人形。他伤得极其厉害。
“慧宝……”看到慧宝前来，再也支撑不住的魏紫终于收回底下的根系缓缓倒下。
因为不敢让津门的人发现，自己不得不压抑最大的能力，不敢露出本形。谁能想到史密斯为了得到他已经丧心病狂对自己轰炸！
“我带你回去！”说着，慧宝将自己的警服脱下盖在魏紫身上然后抱起他。
慧宝抱着魏紫避开了同僚的视线然后迅速回他们宅子中。
魏紫那张脸被炸掉了一半，就是双手已经没法稳住人形，这半人半妖的模样简直凄惨至极。
慧宝脚步飞快地回到他们宅子的时候丫头和闻小狐还有那六个小的都在。在看到慧宝抱着凄惨不已的魏紫回来的时候丫头和闻小狐皆呆滞住了！
“魏紫哥哥……”
慧宝没有多解释，他找出锄头来在院子里挖了深坑然后然后将魏紫给放下再埋住。最后打来一桶水浇下。这水浇下之后，魏紫彻底幻化成为牡丹。
只是化形之后，这牡丹已经残了不少枝叶。
那六个小的上前去围着牡丹打转。有个小的温柔地抚向魏紫的枯萎的花枝仿佛在安慰似的。但这牡丹仿佛死了似的一动不动。
丫头结结巴巴地说道：“魏紫哥哥是妖精？”
“阿弥陀佛。是。”慧宝道。
闻小狐想起了第一次自己来竹素生家中的时候那颗在院子里的大簇牡丹魏紫，之后就不曾见了，他还以为被竹素生给挖掉了。
“原来，那就是魏紫哥哥……”闻小狐喃喃说道。
这个长得国色天香美人，竟然是妖精。
对啊，除了妖精之外，这人间之人谁能有这样的绝色呢？也就只有妖精才会长得这么漂亮了。
竹素生身边这么多的妖精，难道连丫头也不是人？说着，闻小狐拿着诡异的目光看向丫头，丫头莫名寒毛直立！
竹素生这一边。
竹素生跟踪那洋人马车离开了天津城。这些人往大海的方向去，他们躲过了海关道继续前行。跟踪着他们，竹素生品出了这其中的味道：这囚禁着妖魔精怪的地方不是在海边某处就是停靠在海边的船。
待到那些洋人到达的目的地之后竹素生果然猜中了！
是邮轮，一德国邮轮停靠在隐蔽的海边。
那些运着海鲛人的马车到达目的地之后便将那水晶缸抬起往邮轮上去。竹素生打量着，这邮轮上有人把手。想要光天化日地潜进去实在是太难，看看天色，还有两个时辰入夜。竹素生决定等！等到入夜的时刻！
德租界兵营楼空旷的二楼之中。
“咳咳咳……”柏承归趴在地上，胸口钝痛不已，他忍不住咳出了一口血。
利奥波德围着柏承归走了一圈，他伸出自己的皮靴踩在柏承归的脑袋上居高临下地对着柏承归一抹嗜血的冷笑：“上个月日本人给我送来了一批药。柏副官投我所好成为我的试验品。”
今晚，他是主人，柏承归只是他脚下的一个奴才。柏承归要是熬过今晚在他身上的实验，那么就能活着走过德租界兵营。
在实验之前，他会将柏承归踩在脚底下狠狠地施虐一番。
这种强者对另外一个强者的凌辱是快意的。
“利奥波德，你和那些丑陋的东瀛人一样。”脸被踩着贴在地板上，柏承归含糊说道。就算这个时候了，他依旧不会出口什么好话。
逞口舌之欲的后果是柏承归被利奥波德一脚踢到一边。
利奥波德的脚上的力量可怕而强大。柏承归人被踢到墙边，柏承归感觉自己的胸口里的骨头被拆掉似的， 这脏腑因此而钝痛不已。利奥波德上前把他拎起来与他张青肿的脸上眼睛对视：“希望你的身体和你的嘴巴一样硬。”
日本人送过来的东西，不会有什么好东西。除了这些，女巫炼制出来的药他会全部灌进柏承归的肚子里。
柏承归勾起魅惑张扬的笑容：“我身体硬不硬，兵营长试试不就知道了。”
“呵。”利奥波德冷笑，他会让柏承归为他的话付出代价！
将柏承归丢下，利奥波德出门吩咐让人把他实验桌和药品全部送上来。
柏承归唾了一口血水：“这个疯子。”
利奥波德让人把药品和实验桌子送上来之后，他让士兵将柏承归身上的衣服脱掉给捆到实验桌上。利奥波德将这楼层里所有的灯全部打开，整个空旷的楼层被灯光点亮。他将人遣下把门关上之后，柏承归口中便吟着歌儿。
利奥波德不知道他唱着什么，但他相信柏承归很快就唱不出来了。他套上手套打开日本人送来的注射器和药物。
柏承归从容淡定地等待着这个疯子在自己身体上做的实验。自己不会死在这些实验里，他心里清楚地知道。
他心里所担心的是他承受不住会失控罢了。
利奥波德双目毫无感情地看着被剥光捆在试验台上的柏承归。这样，每一种药物的实验结果都会清晰地反映在柏承归的身上。
利奥波德将第一支药物吸进注射器之中，他将针头刺进柏承归的血管之中低声对柏承归说道：“石垣吉郎副馆长告诉我这支药能让人的内脏绞痛生不如死。”
“你是被上帝抛弃的可怜虫。”柏承归说道。
“我不信奉上帝。”利奥波德将药全部打进去然后围着柏承归等待柏承归身体上的反应。
“真是可怜。”柏承归说道。
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毫无信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药物开始蔓延柏承归的身体里的五脏六腑，看着寒冷的大冬日里柏承归的额头上开始浮起汗水利奥波德知道这药物开始发作了。
柏承归面上不动声色，但身体里的五脏六腑仿佛打结似的疼痛不已。他握紧拳头，额头爆出青筋，咬着牙生怕自己发出一点痛苦的呻吟声。
一个时辰之后。
第一个实验，柏承归生生熬了过去。
“硬气。”利奥波德冷笑。他拿起第二种药物，他倒要看看这柏承归能硬到什么时候。
这样的人，才更有作为游戏和实验对象的价值。
“这支又是什么药。”柏承归问道。
“尝试之后你便知道了。”利奥波德给柏承归注射进去。柏承归知道这里面的东西没有一种是好东西。
看看，外面天色将晚，离明天天明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这时间，对此时的柏承归来说将是漫长无比。
“接下来。我允许你像我求饶，这样我或许能对你温柔一点。”将药物注射进柏承归身体里的利奥波德说道。
他不信柏承归能熬得过这支药而无动于衷。
“注定要你失望。”柏承归脸上又露出了那种邪魅的笑容。
天色暗下，竹素生快速潜入这邮轮之中。
邮轮上只有洋人没有其他华人，想要找个人从中打听消息完全没办法，竹素生不懂洋文。
竹素生心中算计了一番便避开邮轮上的洋人往船舱下的货舱去。唯有这个地方才有可能装得下大量的笼子。
这些洋人不会放开将这些隐世居民们装在一起，如果这样那些居民会化成妖魔精怪，然后合作起来打破这船逃出去，所以他们一定是分开装在笼子之中。
竹素生一路向下摸去，轻盈的身子避开了那些人耳目。
果然，还未起航，士兵还是比较少。
竹素生一个手刀将守在船舱入口处的士兵打晕之后便落入船舱底的货舱之中。
一路过去，竹素生将船舱底下的人全部给打晕塞上他们的袜子捆了丢到一边。直到到达货仓之后竹素生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眼前的场景看得竹素生心中闪过一抹震怒！这震怒在爆发之前生生被他给压抑住了。
被捕捉的隐世里的居民不仅被关在船舱底的货舱之中，还被关在狭小的笼子之中。这些人们被迫变形或是半妖化。他们眼睛深处有着恐惧和绝望。
“竹素生！”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竹素生。
竹素生一看，好嘛，是半妖化的壮汉。
看到竹素生前来，壮汉知道他的赌注对了！
“我这就放你们出去！”说着，竹素生打开笼子，从笼子里逃出来的妖魔精怪和竹素生一起打开铁笼子。
“我去找海鲛人，你给他们开笼子！”
“好！”从笼子里出来的壮汉说道。
竹素生走之后，壮汉大声道：“咱们杀掉这船上所有人，把他们的船给沉到大海里！”
“对！”
得救的妖魔精怪愤然道，他们身体缓缓妖化。这场仇他们要亲手报！
竹素生在货船底找不到海鲛人，寻了一遍之后还是找不到。
被关到哪里去了？
竹素生敲晕了一圈的人总算找到了海鲛人。
这海鲛人被单独关押在一船舱之中，从这船舱的布局来看，这应该是这船的船长船舱。
竹素生敲了敲水晶缸，海鲛人看到竹素生摆了摆尾。竹素生撬开盖子，海鲛人向竹素生伸出了手，竹素生便将这海鲛人抱起往外去——这海鲛人还是这么重！
竹素生抱着海鲛人上甲板的时候，那些隐世里的居民和这邮轮的上的士兵、船工打得不可开交。愤怒燃烧着他们，所以，这场战斗注定带着血腥和死亡。
竹素生抱着海鲛人穿越混乱的甲板，有洋人看到他把海鲛人抱走想上前截住的时候，那海鲛人一个尾巴甩过去直接将人给拍到海里去了。
竹素生到了侧板边上将海鲛人用力一抛将她抛进大海之中然后大声道：“还你自由！谢谢！”
海鲛人美丽身姿在空中一跃“噗咚”一声落入大海。重回大海、得以自由之后，海鲛人身上的那股药劲散去。她迅速地摆动自己的尾巴离开了邮轮周围还有这片海域。
“砰”地一声，竹素生跳起“踏踏踏”地蹬上桅杆再落下跨坐在那拿着枪的洋人肩膀上：“在咱们这个国家有句话叫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件事，你们所食下的因果在此偿还。”不管对方是否听得懂，说完，竹素生双手夹住这洋人的脑袋狠狠一扭将洋人的脑袋扭断！
船舱下，壮汉带着人在船底弄破了一个大洞。海水浸入，壮汉和其他化妖的妖怪迅速离开船底，他们上甲板之后大声让大家迅速离开船上岸。至于那些还活着的洋人，将他们捆在船上让他们和他们的船一起沉入大海！
这场因果，将于今天晚上结束。
得到自由的隐世里的居民化妖迅速散去。竹素生看着沉入大海的船轻声道：“不该，不该。”
“走吧，竹少爷。”壮汉说道。
“好。”
竹素生和壮汉返回津门。壮汉得知自家那几个小的在竹素生家中心安不少。
“你们有何打算？”在津门发生了这样的事，住在这里的妖魔精怪自然有自己的思量和计划。
“年后我会带着孩子们离开津门。”
“去哪？”
“广州城。”
“广州城是个好地方。”竹素生说道。
相比北方，南方更加安定。那六个孩子还小，不适合留在北方。
“城中布下的阵法和那些不良道人，还有出城的埋伏我会清理干净。”到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他们的去留。至于那些不良道人和埋伏在入城大陆的人，他相信柏承归一定能在德租界兵营长利奥波德手中得到一个结果。
“谢谢。”如果不是竹素生的介入，他们或许已经拿起武器在津门燃起了现世界与隐世界的战争。
“不言谢。”
两人踏入德租界走在威廉街的时候，借着灯火，竹素生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笑意盈盈小跑上前然后一跳跳到对方的背上：“闻焰。”
“嗯。”闻焰接住到了他背上的竹素生。
竹素生心头一暖，因为那些妖怪的事儿他已经两天一夜未休息过了，在看到闻焰的身影时候他就知道对方这是专程来等自己。
竹素生安心不已。
“累了闭闭眼。” 闻焰背着竹素生与壮汉走一起回去。
“嗯。”竹素生蹭了蹭闻焰的背。他确实是很累，因为怕有差池不敢闭眼，更是在寒冷的冬日里守着。现在事情全部妥了，这人就松了下来，自然也疲惫不堪。
“柏承归呢？”竹素生闭上眼睛含糊问道。
“还在兵营。”闻焰说道，话中没有一点担忧。
柏承归和利奥波德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个时候都还没回来，看来是真的对上了。柏承归想回来也得天明。闻焰既然没有担心，看来对方确实是没事的。
没事就好。
竹素生放心地将自己交到他背上然后沉沉睡去。
闻焰背着竹素生和壮汉回宅子。回到家之后，闻小狐和丫头都在。他们在等竹素生，看到闻焰背后的竹素生睡着了，就没有打搅。而那六个孩子，在看到自己爹爹的时候便疯了似的迅速到自家爹爹身上。
多日不见，这些孩子想他们爹爹都想疯了。
“爹爹！爹爹！”有的孩子眼眶中莹满了泪水。
“爹没事，爹回来了。”壮汉心疼地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他恨不得妖化将孩子拢到自己怀中一个个舔。
“有什么事，明日再问。先去歇息吧。”闻焰对闻小狐和丫头说道。
“是。”
闻小狐回去休息。丫头怀也揣着心事下去了。
闻焰让杨管家给壮汉一家备了个房便背着竹素生回他房中睡觉。
床上，竹素生眼底一片青色，他睡得深沉。闻焰低头吻了吻竹素生的额头轻声道：“辛苦了。”
夜入深沉，万籁寂静，冬天里的津门再次落起了雪。
竹素生宅子里的魏紫枯萎着，连最后一片叶子也落掉到了雪地。猫熊师兄捡起魏紫的叶子说道：“魏紫。”
还是没有回应。
“明天我再来看你。”猫熊师兄说道。他知道魏紫还活着。像他们这样活了几百年的妖怪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