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书奇谈(49)
“竹素生，你抓这鬼面人何事？”吃着糕点，猫熊师兄问道。
“想打听一些事情。”竹素生道。
“打听古器物的消息？”
“嗯，除了这个还有一些事。”
他所在意的一件事。
这些洋人究竟挖到哪里了。
猫熊师兄把一个糕点下嘴。竹素生解开鬼面具之后用手指点在鬼面具的眉心，不一会。他放开鬼面具，这鬼面具从他的手中飘浮起来，然后一个人的轮廓出现。
带着鬼面具的鬼面人飘浮在他的眼前。
面对着捕捉自己的人，鬼面人道：“你是谁。”竟然能将他封住了。
“竹素生。”竹素生笑道。
猫熊师兄：“……”
不管谁问，竹素生都是如此答。说到底，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这些对他们他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竹素生只是竹素生，是他们所认识的家人。
“你抓我何事。”
“想跟你打听一些事情。”
“什么事。”
“你从哪里来，洋人挖到了什么。”
听了他的问话，鬼面人没有马上回答。他说道：“若我告诉你全部，你可否把我封上百年，不要让我落入洋人手中。”
“为何？”
“不想看人间。”
百年后，也不知道这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间。只是，从三千年前走过来的他面对如今的世间只感到失落和苍白，而且他也不想被运送欧洲留在不熟悉的土地。
“好。”竹素生答应。
这样也好，不用去看眼下这个混乱的世道。
竹素生答应之后，鬼面人才将他知道的一一道来。
欧洲各国挖掘了商周、唐宋等古器物，日本、美国等其他国家也在民间掠夺了不少明清珍宝。在民间，有一些贪婪的人们从事着收寻挖掘古器物卖给洋人的交易。得到珍宝的洋人把这些珍宝装上船只运往国外。
他便是其中之一。
被挖掘之后，青铜鬼面人被一伙盗墓贼卖给了英国人运送到了津门的英租界。
“如今，我听说他们在寻找勘测始皇帝帝王陵。”至于寻找的结果如何他也不知道。
他不想被送往欧洲，所以才逃了出来。而之所以没有逃出津门的原因是因为——守墓兽。
“有一批唐朝的守墓兽在意租界。”说到这里，他微不可闻地轻笑了一下，“天津城不知道出了什么人物，让这些古器物都‘活’了过来。”
鬼面人的话让竹素生一怔。
“守墓兽要是‘活过来’，便会引来方良、魉象。到时候，这个地方会变成守墓兽与方良、魉象之间的战场。”
“我曾试图封过守墓兽，但无用。一日不送它们离开，这里迟早会变成古器物之间的战场。”
听了他的话，竹素生说道：“不会。”
“为何。”
“因为‘帝王令’在津门出世。”
听了他的话，鬼面人接口道：“如此，甚好。”只要始皇帝的玉玺现世，这津门里的古器物便会被镇住。这样，守墓兽也不会“复活”，也不会把方良、魉象引过来。
知道始皇帝和他所在意的皇陵没有被挖掘，竹素生安下心来。不然，就算是把九国租界给毁了，他也要把他的东西给拿回来。
事情打听完，鬼面人所担忧的事情也得以解决。他的身影慢慢消失，最后只留下一张青铜面具从空中落到竹素生的手中。
把青铜鬼面具拿回手上的竹素生闭上眼睛。
不一会，猫熊师兄看到一个人从竹素生的身上出来。看到这情景，猫熊师兄手中的糕点从爪子落下。
是那个穿着黑色玄衣风华无双的男人。
是竹素生。
竹素生飘到自己眼前，他将手放到鬼面具上镇压，直接把鬼面具封印了百年。
至于百年后鬼面具会如何，无人知晓。
因为，决定跟着闻焰的他是走不到百年后的。
“竹素生。”说着，猫熊师兄的身影渐渐变化。他最终化人，化成一个白发男人。
白发男人用自己的手拿起糕点放入口中。
“猫熊师兄。”竹素生含笑，他飘落到十七岁少年竹素生，和化了人的猫熊师兄之间。
三人便坐在大怪兽的脑袋上。
“你们不像。”从一开始他就发现了。
猫熊师兄意指眼前这个风华无双的男人和十七岁的少年竹素生不一样。
竹素生，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具身体是用我的血肉养出来的。”竹素生道。他让闭着眼睛的十七岁少年竹素生依靠在自己身上轻声和猫熊师兄说道。
听了他的话，猫熊师兄恍然：难怪，两个竹素生外表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可神态、那一身的贵气却是一样的。
“这具肉身原是我的肉身。只是，养出来的却不是自己原来的那番模样。”他不想去找他人的身体，所以用自己的骨血重新养出了新的肉身。那次重伤，幸而身体没坏。不然重新找个身体势必是他人的，这样的话，换了一番面目的他该如何面对丫头他们，又该如何去解释。
那次受伤，这具异于常人的肉身挺过来了，他和闻焰之间的情义已定，无论如何他都会保护好自己。
他，已经下定了决定随闻焰一起生死，陪着自己所爱之人一辈子。
就算他这具身子不会老。到了那个时候，闻焰若死，这具灵魂将不会再遗留人世间，肉身将由他藏住，然后重回地宫深处沉睡不起。
“猫熊师兄，我与闻焰，早已纠缠不清。”这个风华无双的男人说着，眼睛深处流光潋滟。
“也好。能够留在自己所爱之人的身边。”白发男人回道。
竹素生轻笑。
这样的竹素生，倒是和他有些相似。慧宝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不管他以后的路子如何，他都会陪着他走下去。”
竹素生为的是爱人，他为的是至亲至重之人。
“猫熊师兄，若是以后，一个人，可会孤独。”竹素生问道。他用手扶住十七岁的竹素生，让他躺睡在自己的腿上。
一个人，他一个人活着很多年了。眼下，除了闻焰他们，他已经无所求。
“会。”白发男人的长发随着风飘荡在眼前。
在没有慧宝之前，他都已经独自活了好几百年了。
往事历历在目，没想到一晃这人便长大了成为了一个男人。
猫熊师兄白发飘飘。
对他们来说，慧宝和闻焰他们的寿命都太短太短。
巨大的妖怪兽脑袋上，风华无双的男人身影渐渐消失。直到消失之后，十七岁的少年竹素生缓缓起身，他身边的白发男人也慢慢地变成了猫熊。
“我们回去吧。”竹素生道。
“好。”猫熊师兄点点头。
竹素生把手里的小篮子拿起，在他和猫熊落到巨兽的身上之后，这怪兽便张大了嘴巴。竹素生攀上去拿起篮子然后把里面的点心往这巨大无比的嘴巴里倒。
看着糕点落尽黑洞洞的巨口，竹素生口中不由得嘀咕：“这巨口像是会爬出什么怪东西来似的。”说着他收回了篮子。
大怪兽把嘴合上，也不知道它尝出什么味来了没有。
竹素生和猫熊师兄从空中落到了竹氏宅子里头，猫熊师兄回慧宝的房中睡觉。竹素生把小篮子放在前厅后便拿着青铜面具往隔壁去。
津门上空，大怪兽的眼前的闪过一道身影。
这个身影，身穿白色衬衫戴着青铜鬼面具，他的背后背着一把古剑，这人的身影闪现了一下随即消失。这么一个闪现之间，此人看向竹氏宅子和镇守使大宅的眼睛深处尽是苦涩与怀念。
竹氏宅子里，和丫头一起睡的念念忽然一窒然后蹬了蹬自己的小腿。
他呓语了几声然后继续沉睡梦中。
大怪兽看着眼前一闪而逝的身影然后闭上眼睛继续睡去。
仿佛不曾发生过似的。
竹素生沿着墙去了隔壁闻焰厢房，进了房之后他把青铜鬼面具塞进床底和那个怪兽的鳞片一起然后换衣钻进被子里。
借着暖光，他不由得打量闻焰。
眼前的男人，闭着眼睛沉睡着，竹素生伸出手用手指在闻焰的脸上描绘他的脸上的轮廓。没一会，闻焰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然后把他揽到自己的怀中：“睡吧。”
“好。”
竹素生把自己埋进闻焰的怀中。
两天后，九国租界召回寻找鬼面具的警察巡捕。
春秋战国的明器离送回津门的时间越来越近，津门里的气氛也越来越剑拔弩张。九国租界各国交界处巡捕日夜巡守着。
期间，英租界放出消息，六月把始皇帝玉玺运送到津门。但没有一人相信。这种声东击西混绕视听的把戏他们早就看穿了。虽然谁也不知道送来的这批春秋战国明器里面会不会混着秦始皇玉玺“帝王令”。但每个租界的人都在算计着，他们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他们相信，六月玉玺到津门的消息是英租界混淆他们视线的消息。眼下春秋战国的这批明器里面才藏有真正的“帝王令”。
三天后，春秋战国明器即将运送进入津门。
三天之前，这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似的飞到了九国租界和津门府衙的耳中。
在津门府衙大街，带着念念出门的竹素生看到了送进张和落脚府衙的武器。他的内心随着张和运送的武器而越发不安，于是他带着念念上了一趟镇守使署。
***
天津镇守使署。
“争夺玉玺的有北洋政府、清室和九国租界。其中，九国租界的参战方有英法日德奥意俄美。”闻焰道。
除了比租界，其他八国租界都会参入争夺“帝王令”之中。
“其中英美联盟，奥意联盟。”闻焰继续说道。
天津美租界在一八九六年放弃租界管理权，他们移交租界给清王朝的时候清王朝并没有搭理他们。之后，到了一九零二年，美租界便把租界交给英租界合并代管到现在。
如今，英美联盟，在闻焰的意料之中，这也意味着他们的实力更胜一倍。
而奥意联盟，这玉玺他们未必拿得起。
至于日租界、法租界、俄租界还有德租界。这几个租界，他们最该警惕的是法租界和德租界。其中，以德租界为主最需要防备的对象。
闻焰摊开天津城地图然后用手指在津门里外画了一个圈，这个圈把南市给圈了进去。然后把南市划分为几条线。
“天津城前，俄租界会在此拦截古器物。”
“他们不是英美的对手，所以注定失败。”他们能想到的，英租界自然能想到。对付那群贪婪好胜的俄国人，英租界一定有办法对付。
“之后，津门前，奥租界和意租界将联手截下帝王令。但以英美租界的实力，最后也是两败俱伤。”如果不结盟，奥和意租界完全没有胜算的机会。
“第三线，我们、张和、德租界、法租界将会在这里与英美租界对上。”这条战线将是惨烈的混战战斗。
“最后，当所有人两败俱伤之后，日本人会趁虚而入。所以，他们会留在最后一条线。”日租界不会与他们直接对上，因为实力不够，和他们直接混战对上的结果之后兵败阵亡。
最后一线，是在三不管的南市。这里，闻焰已安排天津警察厅巡警巡守，到时候是他们和日租界的割据战。
截下装着古器物的宝箱，并阻拦日本人。
当下，闻焰给他们安排好一切。
第一条战线，在津门城外，俄租界截下帝王令，与英美租界打上一场。
第二条战线，在津门城门前，奥租界和意租界会联手对付英美租界。
第三条战线，在南市。他们北洋军与张和的辫子军、德租界兵营士兵、法租界巡警之间的战斗在这里。到时候，这样的混战之下，是你死我活。
最后一条线，是南市与日租界的交界地。这些日本人等到所有人两败俱伤的时候会出兵分散截下古器物的箱子坐享其成。
“值得一提的是，到了那天。为了混淆视线，进入津门的古器物箱子，一定会有空箱。到时候，英美租界会散开兵分几路进入租界。”
几个箱子一旦兵分几路散开。到时候，会散开他们和其他租界的一些兵力追踪“帝王令”。如果说他们的对手极为棘手的，那么分散兵力去追踪“帝王令”也会十分麻烦。
“这样的计谋，恐怕是威廉公爵出的。”柏承归道。
是的，英租界里，这位英国绅士是个拥有智慧的人。他能猜想到的，威廉公爵势必也能猜到他们能猜到的。
分散兵力，削弱战力，化整为零。到时候凭的便是一分的运气，十分的手段了。
更为可怕的是威廉公爵能算出他们和张和对手。到那时，北洋军和辫子军拖在一起，这始皇帝玉玺更多了一分安全进入英租界的机会。
“到了那天，威廉公爵势必出现接手帝王令。”几个装着古器物的箱子，只有一个是装着玉玺，也只有威廉公爵知道到底哪个箱子装着。所以，他会出现接过其中一个箱子里真正的“帝王令”。
念念拿起桌子上的苹果给猫熊师兄，猫熊师兄接过吃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猫熊师兄的脑袋小声道：“猫熊师兄，猫熊师兄。”
“若是我们和辫帅联手如何？”这样的局面，对他们来说真的很不利。如果和张和联手，竹素生敢说，他们一定能夺得玉玺。
“不成。”闻焰道。
“如果玉玺到了我们的手中，到时候这玉玺该给谁？给皇上还是给大总统？而且，真和张和联手，想要毁掉就再难了。”柏承归说道。最重要的是玉玺到了清室的手中，到时候清室复辟，闻焰凶多吉少。
他们就算是为敌，也不能和张和联手。
“经历两次拦截的英美租界，战力会减弱。张和棘手，就由我带人拦截他。”闻焰道。
这样的局势下，对闻焰很不利。
听到闻焰这么说，竹素生的心中更加不安了。希望他们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给日租界做嫁衣。
“三天后，慧宝你带人到日租界交界截住日本人，不要让他们靠近古器物宝箱。”闻焰道。
“好。”慧宝道。闻焰从军营给他三十人一队的人马。这队人马备全武器，再加上他武功高强，到时候他一定能够和日租界一战截下玉玺。
“承归，你绊住德兵。”
“是，大哥。”柏承归道。他和利奥波德之间迟早要有一战。这一次，他要把利奥波德骨头给拆了！
而法租界，英美租界就由他兵营里的兵营长带着兵与他们厮杀。
到了那天，混战之下，总有人伤亡。但这批古器物，他们是截定了。
“到了那天，德奕亲王会怎么出现。”竹素生道。
是的，不站任何人的德奕亲王会怎么出现。
“德奕亲王会出手拦住威廉公爵。”闻焰道。
德奕亲王孤身一人，他何尝推算不出这场战局。玉玺的动向只有威廉公爵知道，到时候他只要截住威廉公爵就成了。
“莫伤了王爷。”如果玉玺落入洋人或是张和手中，他宁愿落入德奕亲王手中。
至少德奕亲王对他来说还有说话的余地。
“当日，魏紫替我截住他们。”闻焰道。
“好。”魏紫道。
“这事情，怕就怕威廉公爵出面接的玉玺是假的。”柏承归说道，他最怕的是闹出真假玉玺来。
“不管是不是在威廉公爵手中，我一定会截下所有古器物的宝箱。”慧宝道。这么做为的就是防止生变。
如果威廉公爵出面“拿下玉玺”是为了迷惑他们的眼睛，让大家相信玉玺在他的手中然后让送宝物的士兵把真玉玺送回英租界，到时候他们可得不偿失。
说到底，玉玺到底在哪里，真正知道的人只有威廉公爵。而他的出现势必会迷惑所有人的眼睛。玉玺是真在他手中，还是为了迷惑所有人的眼睛阻拦他们把真正的玉玺往租界送去？
还是真的在他手中，只是为了迷惑众人，以为真玉玺不在他的手中然后让所有人去追那几个箱子？
好个计中计。
他们想到的，张和估计也是会想到的。
可不管这些计谋是什么，他们都不会让真正的玉玺送到英租界。
谈完之后，闻焰给了竹素生一把枪。
“枪。呯呯呯呯——”念念抬起手对着柏承归“呯呯”了几声。柏承归配合地痛苦地倒地“死亡”。念念开心地拍手大叫。
竹素生微笑，他把枪收了起来。
战前计划之后大家散去。
竹素生带着念念刚要出镇守使署的时候与前来的张和碰面。竹素生对他盈盈一笑。张和蔑视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往上去。
闻焰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男子，这事情到津门第一天他便知个一清二楚。当日与德奕亲王在酒楼会面碰面的时候他便知道竹素生是谁了。
闻焰喜欢男人，实在是令他感到意外，这个少年看起来很弱，完全入不了他的眼。
竹素生知道这位辫帅为什么不待见自己。不过，本就是不相关的人，他也不会刻意去解释。
续德奕亲王之后，竹素生又被辫帅张和不待见。
他带着念念和猫熊师兄回去。路上，念念对猫熊师兄说话，猫熊师兄听着但没有回话。
津门府衙官员看着这玲珑孩子跟着猫熊说话也是觉得有趣至极。
回到家之后，竹素生拿出枪打量一番。然后试了试：武器时代下，当下世界被革新。
“到了那天，猫熊师兄好好看着念念他们。”竹素生收回枪。
“好。”猫熊师兄回道。
到了那天，为防止任何意外，丫头和闻小狐要留在家中不得去学堂。
对这三个孩子，竹素生放心不下。猫熊师兄不能现身，不然便暴露在慧宝眼下。虽然，竹素生已经觉得慧宝知道他家师兄是妖怪了。他也相信，猫熊师兄是知道慧宝已经知道它是妖怪的事实。只是，猫熊师兄不说，慧宝也不会揭穿。如今，把三个孩子托付给猫熊师兄，这样他才能放心。
“好。”猫熊师兄说道。
看着扑到猫熊师兄身上的念念，竹素生一笑。
这孩子，真的很喜欢猫熊师兄。
晚上。
闻焰回家的时候给竹素生带了一把苗刀。竹素生抽出，这把苗刀在灯光下显得锋利无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