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书奇谈(45)
晚上，念念跟着柏承归进房一起睡。柏承归抱着他到床上给他抓痒痒，念念“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玩够了，柏承归才放过念念一起睡去。
至此，念念总算把这宅子里面的人全部都睡了一遍。
次日，竹素生和魏紫再次抱着念念出门往日租界过去的法、英、美、德租界走了一遍，这一路下来还是没有认识念念的人。
念念对津门里的事情十分好奇，总是一副第一次见过这些东西似的表情。
竹素生摸摸念念的小脑袋：罢了，他真想回去自然会开口。
两天后，蛇女终于给竹素生送上了蟒皮。
“有劳了。”竹素生道谢。
“竹少爷客气了。”说着，蛇女便离开回去。
竹氏宅子对面的韩家，韩世文看到从镇守使门前离开的蛇女脸色都绿了。他认得这个游着蛇尾走过暗巷的女人。
“竹素生！”韩世文叫住要关上门的竹素生。
“世文兄。”竹素生笑着招呼道。
韩世文上前和竹素生一起进门：“我刚刚看到蛇女了。”
“哦，她给我送来这个。”竹素生扬了扬手中的蟒蛇皮。
韩世文脸色一绿：“你还真是胆大妄为。”
竹素生笑。
进了门，韩世文看到院子里一个和猫熊师兄打滚一起的小孩惊奇：这镇守使大宅什么时候来了个小孩？
韩世文进了宅院坐到石凳上看竹素生绷二胡琴皮。
蛇女是个心细的，知道竹素生用蟒皮来做二胡，所以这蟒皮都替他处理好了。这样，倒是省了他不少麻烦，所以拿到蟒皮后，竹素生可以直接绷上。
想起之前在竹素生宅子里看到的那几个小鬼，他的双眼左右瞄了瞄没看到那几个小的之后才放下心来。他对着坐在凳子上绷着琴皮的竹素生说道：“竹素生，你就不怕那些妖怪把你吃了么。”
竹素生笑着摇摇头。
曾经和平共处的两方世界被撕裂之后，那些流传下来妖书奇谈便记载着上古传说。
如今，畏惧着拥有漫长的寿命和奇异力量的妖魔鬼怪。
“你这人真是奇了。”韩世文赞叹。跟着竹素生，他已经遇见了不少奇事。
念念看竹素生在做二胡，他便上前然后扯了扯坐在石凳上的韩世文。
“嗯？”韩世文看向念念。念念伸出手来，他一把抱起念念。念念露出开心的笑容。
“这孩子哪来的？”韩世文问道。
“不知道。”韩世文是津门世家子弟，这津门里，这些世家都是认识的。念念非富即贵，如果连韩世文都不知道，看来念念真不是天津人了。
“这孩子和闻小少爷长得有点像，你说会不会是闻大人的庶子。”
韩世文的话一落，念念便张开口一口咬到他的手上。被咬个正着的韩世文惨叫一声把念念扔了出去。猫熊师兄一看这孩子被人扔了便急忙奔过去躺倒在地让他落到自己身上。
竹素生笑道：“念念的心思都清明呢。”
从猫熊师兄身上起来的念念走到韩世文面前生气地说道：“我才不是庶子！”
“你这孩子，不是就不是干嘛咬人啊，真是怪疼的~”韩世文看着自己手腕上深深的牙印，真是打心里感到发疼。
念念气得鼓起嘴巴，竹素生看着他，到最后念念还是什么都没说。
竹素生收回目光继续上琴皮。
正如他所说的一样，念念心里清楚着呢。他知道自己那两天带他出们是想给他找家人，也听得懂韩世文的话。
念念留在闻家，他和他们这家子十分亲近。这种亲近的感觉，就好像是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似的。这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在这宅子里的每一个人心头。
念念身世成谜，竹素生已放弃给他找家人。如果念念愿意，他总有开口的一天。
“好了。”竹素生终于把琴皮绷上了。
“快拉个曲儿来听听。”以前竹素生经常拉二胡，在他对门的韩家里经常能听到他拉出的二胡曲声。他爹还说了，这竹素生拉出的二胡极好呢。
念念也急忙上前在竹素生面前坐下。
在眼前两人期待的目光下，竹素生先试了几个音。虽是新的二胡，但却不逊色。于是，他幽幽地拉起手中的二胡来。
第一次听到竹素生拉二胡的念念睁大了眼睛。
可这好听啊。
韩世文也听得入迷。
隔壁竹氏宅子，扎根在院子里魏紫抖了抖自己的枝叶花儿，她也沉溺在竹素生拉出的二胡之中……
拉了两曲二胡之后。韩世文赞叹：“以前不觉得这拉二胡有什么好听的。可这二胡到了你手里却好听得不得了。”
念念站起上前去：“念念也想拉二胡。”
“好。我教你。”竹素生温柔地说道。
念念露出大大的笑容。他说学就学，竹素生找了个小凳子给他坐下然后手把手地教起念念拉起二胡来。
“竹素生，我回去了。我们家后天出门踏青，我得回去准备准备。”
“是么。巧了，我们家也是后天出门踏青。”
知道竹素生会到，韩世文自觉有伴儿了，他笑着道：“到时候咱们去小湖里划船。”
“好。”
于是，韩世文告辞离开镇守使大宅。
竹素生教念念拉二胡。念念个子小，拉二胡这件事对他来说实着有些难。但他愣是挺过来了。
念念认真起来，竹素生也教得认真。
几曲之后，竹素生出门，念念便拿着二胡对着猫熊师兄拉起来。猫熊师兄坐在念念对面认真地听着他拉二胡。这孩子，猫熊师兄喜欢。看念念这股认真劲儿，相信这二胡以后会越拉越好的。
第二天，杨管家准备好了踏青的一切。到了后天，出门踏青的这一天，杨管家把一辆马车准备好。而闻焰和柏承归把自己的马牵来。这宅子里的人看到他们的马的时候眼睛一亮。
谁都想骑马。
最后，换了一身衣服的闻焰捞起闻小狐上马，念念则被柏承归抱到自己身前。
“驾——”一辆马车和两匹马缓缓往城南外去。
“哎——竹素生等等我。”马车外，传来了韩世文的声音。后面韩大少对韩世文追着竹素生跑的事情已是无可奈何。韩世文追上马车，然后竹素生伸出手把他拉上镇守使的大马车。
大马车里，竹素生、丫头、抱着猫熊师兄的慧宝还有魏紫都在。
竹素生笑意盈盈：“世文兄。”
“呼——差点慢了你们一步。”韩世文道。
春光好，踏青好时节。闻焰他们身上公务甚多所以才到了这四月的第一天带他们出门踏青。
“人间好时景，世文兄莫忘了去湖里划船。”竹素生道。
“那是一定。”说着，韩世文的目光放到一身牡丹刺绣长袍的魏紫身上。
这魏紫长得还真是国色天香。韩世文目光直白，魏紫转过头看韩世文一笑。韩世文脸上一红急忙避开魏紫的目光。
这魏紫长得真好看。
马车外，第一次骑马的念念在马上好奇地看着一切。而在闻焰怀中的闻小狐从最开始的僵硬到放松。其实闻焰不是第一次带着闻小狐骑马，但很少。每一次能够和闻焰在一起骑马，闻小狐的内心都是激动和高兴的。
和闻焰马上的安静不同，在柏承归马上的念念和柏承归说着话。柏承归笑着应承着。直到念念指着天空上的巨大怪兽之后柏承归心中才惊异——这孩子能看到妖怪！
“大妖怪~”念念仰着头指着天空说道。
“念念看得见？”
“嗯。”念念点点头然后对天空上的那只巨大的怪兽挥挥手。
“念念以后要是看到妖怪万不可告诉别人。”柏承归嘱咐，这样非得给自己找麻烦不可。
“念念知道。”念念说道。
这孩子似乎什么都知道。
车子缓缓出了南城门，出了津门之后，这陆续能遇见出门踏青的人家，这些人家缓缓到津门南城外的桃花林去。
人间四月芳菲，城外春花尽放。
出了城不久之后，一大片桃花林便映入眼前。
“哇！”念念发出惊喜的声音。
到了靠近小河边的一处桃花林之后，闻焰他们停车下马。
“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竹素生念了一声。此时此景，吴融的诗应当前景。
慧宝抱着猫熊师兄下了马车给杨管家一起打下手，猫熊师兄跟在他的身边。
还俗之后，慧宝便留起了发。两个多月的时间，他的脑袋上已经长出了短发。这脸上到是带上了一丝刚毅。
众人一起把马车里的踏春之物拿下马车备好，韩世文凑到竹素生面前：“我去给我家忙和，待会过来。”
“好。”竹素生回道。
竹素生他们把毯子铺下了之后，丫头闻小狐便把点心和酒等摆上。
魏紫摆了几个杯子然后把酒倒上。
微风徐徐，桃花落下，落到酒杯之中。
闻焰他们拿起落了桃花的酒喝了一杯。
慧宝嘱咐猫熊师兄：“师兄不可多喝。”
猫熊师兄点点头然后双爪握着酒杯舔着酒把酒喝光，喝光之后让魏紫再给自己倒了一杯。
今日踏春的人家较少。大多数人家都是在三月初左右踏的青。眼下四月初，再过几天就不会有人出门踏青了。这桃花从二月到四月初，此时的桃花，差不多已到落花时间。暖阳下，只要微风一过，这桃花便簌簌地飘落下来。
竹素生拿起酒来喝一杯。丫头给念念一个小糕点。念念用手抓住便往嘴巴里塞。
“二胡！”吃着糕点的念念对竹素生含糊地说道。
竹素生一笑，然后拿起放在身边的二胡拉了起来。
这悠扬舒缓的二胡传到几处踏青的人家耳中，大家都静了下来。韩老爷子扶着胡子沉浸在这万籁共鸣的二胡之中。
韩世文看着镇守使宅子的那群人。
这花下人，真是有点触不可及。
闻焰将手中的酒杯放下，他看着花下之人拉着二胡。
微风过，桃花簌簌落下，落到拉着二胡的竹素生身上。
这花下人，能印在他心底一辈子。
曲毕，竹素生的目光看向闻焰。双方的目光撞在一起。
花下，竹素生对闻焰一笑。
念念爬到竹素生身边要竹素生给自己二胡。竹素生把二胡交给他，念念便有模有样地拉出来。
不远处的韩家老爷子听到念念拉出的二胡之后摸着胡子点点头：“此子大有前途。”
韩世文心中嘀咕：恐怕除了我，谁在您老人家面前都有前途。
韩老爷子遣韩世文给闻焰去送酒。韩世文乐得拿起酒便去。
韩大少摇摇头：世文又想玩什么。
春日风光好。
流水桃花林。
眼前美景和安宁让慧宝第一次拿起了酒杯浅浅地饮了一口，看到喝酒的慧宝，猫熊师兄开心地抓起糕点。
韩世文把酒送给闻焰，礼尚往来，闻焰将自家带来的酒也让杨管家给韩家送去了一壶。
韩世文到闻焰这边后不走了，他凑到竹素生身边：“待会我们去湖里划船。”
“好啊。”竹素生笑意盈盈地回道。
韩世文约竹素生去湖里划船，竹素生应下之后继续手把手地教认真的念念拉二胡。直到念念感到累了之后他才停了下来，竹素生摸摸他的小脑袋：“很好。”
念念露出开心的笑容。
“竹素生，咱们走。”看到竹素生教完，韩世文道。
竹素生站起：“好。”
看到他站起和韩世文不知去哪里，念念也跟着站起，他跟了上去。后面的闻小狐和丫头看到了之后也跟着上去。猫熊师兄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也跟了上去。
于是，韩世文和竹素生身后跟着猫熊师兄、念念、闻小狐和丫头。
韩世文：“……”
竹素生笑意盈盈地把念念抱起：“一起去吧。”
“素生哥哥，我们去干什么？”丫头好奇问道。
“去划船。”
听了他们的计划之后，闻小狐兴趣至极。一行几人穿越桃花林随着韩世文顺着小河来到桃花深处的一处小湖边。
“到了。”湖边，韩世文解开船让大家上去，大家上了船之后，他便撑着杆子往湖中心去。
“竹素生，我们要抓鱼么？”这天气要是手里有鱼竿还能把鱼钓上来在湖边烤了吃。
“到了你们就知道了。”韩世文得意地说道。
船渐渐开到湖中心，到了湖中心之后，丫头把脑袋探到船外往水里一看，看到两只十分漂亮的大金尾鱼摆着鱼尾围着他们的船游过，她露出惊喜的表情：“吉祥锦鲤！”
韩世文停下船只：“这两条鱼有些年头了，我爹说这是鲤鱼精，以后能跃龙门呢！”
听了他的话，闻小狐狐疑：这哪来的龙门给它们跃？
看着这两条精气儿的鱼竹素生一笑，没接口这鱼的话头：“湖光山色，人面桃花。”他看着湖边的桃花林。这桃花映到湖水中，真是美不胜收。
念念看到湖水里有鱼便伸出手往湖里抓，在他半个身子探出船差点翻身进冰湖的时候闻小狐一把抓住他到自己怀中稳住。
念念看向闻小狐：“念念不可乱动。”这船不大，现在四月初，这湖水可都还是冰冷的。
念念点点头。
这边念念安分了，他一转头便看到了一脑袋扎到水里的竹素生，闻小狐长大了嘴巴。
韩世文：“……”
把脑袋扎进湖水里一会，竹素生把湿漉漉的脑袋收回来：“湖里还有东西。”
“什么东西？”韩世文忙问道。这竹素生一声不吭地把脑袋扎进水里吓了他一大跳。
竹素生笑意盈盈：“这东西沉在湖底睡觉，咱们可弄醒它了，不然这湖里非得翻天不可。”
竹素生这么一说，谁都不敢去拨水了。知道水里有东西，再看看这一船的孩子。船上，闻家的这几个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他爹扒了他的皮不可。就算不是他爹，闻大人也不会放过自己。
想到这里，后知后觉的韩世文心惊肉跳。怎么就把这几个孩子给带上来了呢？
“咱们上去吧。”韩世文道。
念念还想看鱼，但被闻小狐稳住了。
把船划回岸上，竹素生他们穿越桃花林往回走。走着走着，丫头看着周边眼熟的桃花，她不禁道：“刚才，我们已走过这里了。”
“咦？是么？我看都是一样的。”在韩世文眼中，这些桃花树的区别都不是很大。
“咱们走吧。”他们继续穿越桃花林。
“素生哥哥，我们又回到原地了。”丫头忍不住靠近竹素生。听到他这么一说，闻小狐抱起念念靠近竹素生。
“是么？”难怪他一直感觉在原地打转呢，原来是被困在桃花林了。
韩世文脸色刷地一白：果然跟着竹素生肯定会遇见奇谈怪事。
猫熊师兄悠悠地跟着他们，看样子并不担心眼前的情况。竹素生看闻小狐他们脸色紧绷起来，他笑道：“别怕。”
“你们在这里等等我，我去去就来。”竹素生道。
“素生哥哥。”丫头不禁担忧。
“别怕。”竹素生安抚。丫头点点头。
韩世文道：“竹素生，你小心点。”
“好。”说着，竹素生便走进桃花处，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桃花深处。
“素生哥哥……?”
竹素生走进了桃花深处。他走了几趟，他既走不回闻焰他们那里，也走不回闻小狐他们身边。
竹素生轻笑。
桃花阵。
这里竟然有成了精的桃花精。虽然被桃花阵困住，但对方并没有透出什么恶意，如果这桃花精想干什么，早就把他们捆住了然后和他们恶斗一番。
这桃花精估计只是想戏耍他们一番。
桃花深处，竹素生对着飘落的桃花树说道：“下次再戏耍人，若让人知道你的存在。这片桃花林恐怕也会被毁了。”
如果被发现，便会被焚毁。
竹素生没再多言，他继续行走在桃花深处。桃花精布下的阵法无非是想迷惑住他们，让他们在原地打转。这阵法并不是多复杂的阵法，要是常人，估摸着还真被困上几天几夜。可若是遇见了他，这还是简单的。
被困在桃花林之中的竹素生往前走了几步之后便踩出奇怪的步法，在他踏出了桃花阵的时候，便看到了闻焰他们和其他几家踏青的几户人家。
竹素生回到闻焰身边。
“小狐他们呢？”闻焰问道。
“被困在桃花阵了。”说着，他对魏紫道，“魏紫可随我一起去一趟带他们回来？”
“也好。”魏紫早就发现了这桃花林有异。于是，他站起随着竹素生再次返回桃花林深处。随着竹素生进入桃花林之后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魏紫一笑手一挥，那些想袭过来的桃花便被镇住恢复原状。论道行，这桃花精还比不过他。
有魏紫在，竹素生安然找到被困住的韩世文。
“世文，丫头他们呢？”
韩世文脸色煞白：“他们去追念念了。”
在竹素生走之后，闻小狐抱着念念累，他便放下念念，不一会，念念便被桃花枝引诱走了。之后丫头、闻小狐还有猫熊师兄便追了上去。
韩世文也想追上这些孩子，这可是镇守使大人的孩子啊，要是出了事情还得了啊。但他们都跑了，竹素生回来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该怎么办？所以他不得不留下来。
听了他的话，魏紫道：“我去找，你带三少回去。”
“好。”有魏紫和猫熊师兄在，他们不会有事的。
桃花林深处，猫熊师兄紧紧地跟在念念身后。走不出去的念念一屁股坐到地上。
“猫熊师兄，我想回去。”念念对猫熊师兄说道。
“我带你出去。”猫熊师兄说道。
“嗯。”念念困倦地说道。
被桃花所迷惑，他困倦不已。
猫熊师兄的身子慢慢变大，变大之后它趴下让念念爬到自己背上。念念爬到它背上之后，猫熊师兄便驮着他要离开桃花林中。
“念念！念念！”
念念回首，是丫头的声音。
“猫熊师兄，我们去找丫头。”他说道。
“好。”猫熊师兄掉转方向往桃花深处去。
“念念！念念！”丫头焦急的声音呼唤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