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什么毛病,都睡了上万年了,为什么不继续睡下去?”荼婴顺口抱怨了一声,“海底是他的地盘,他不上来怎么打?”
荼兆无奈地看了弟弟一眼,不知是修行魔功的缘故还是为何,荼婴这些年脾气愈发的冷厉暴躁,倒是有点像前任魔尊了。
“听闻妖皇玉神真身是龙鱼,这种海兽性情暴戾嗜血,强悍好斗,连天敌都没有,若不是它们疯起来连同族都会撕咬吞吃,只怕现在海里都是龙鱼了。”
荼婴听了轻轻啧了一声,含糊地说了一句:“妖物。”
荼兆还看着海面:“太素剑宗中有书简记载过龙鱼的习性,这种海兽虽然强悍嗜血,却有个大毛病——”
他的话被骤然强烈起来的风卷走了后半截,饶是荼婴这样的耳力都没听到后半句,不由得分了心转头去问:“什么毛病?”
荼兆的神色却猛然紧绷起来,长剑一横:“阿婴小心!”
他话音未落,滔天巨浪翻卷而起,好似整个海洋倒转过来,将上万吨海水当头朝二人拍下,震耳欲聋的恐怖长啸破空而来,宏伟浩荡如天穹古钟的啸叫通彻寰宇,一头遮天蔽日的海兽腾空自海底跃出,又轰然坠入海中,一瞬间造成的空腔足足有方圆数千里之遥,震荡的海水瞬间就淹没了海边的大堤。
荼婴荼兆凌空飞起躲过劈头盖脸的咸腥海水,目光定在那头威压恐怖的海兽身上,表情都不太好看。
而荼兆注意到海水猝不及防的上涌淹没了沿海大片田地房屋,来不及逃跑的人们在水中哭喊嚎叫,声音在铺天大雨中也隐约可闻。
“你们的长辈没有教过你们,说别人的坏话要在背后说么?”仿若耳语的缠绵女声穿透呼啸的风雨,准确无误地将低语送到他们耳边,兄弟二人凝神看去,就见那头海兽背上托举着一只数人高的大贝壳,贝壳半开,挡住了外头的雨水,露出懒洋洋地斜靠在里面的美人。
宛如珍珠白玉,琉璃芙蓉,凶恶可怖的海兽脊背上托举着一颗惊世绝艳的明珠,阴雨连绵的天地间好似升起了一轮皎皎明月轮,无暇容光映照远方深黑天穹,连磅礴大雨都有了止歇的态势。
荼兆二人没有被这容颜所迷惑,反而前所未有地提高了警惕——他们在面前这人身上,感知到了极其恐怖的浩瀚威压,尽管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但胜率渺茫。
荼兆反应更快,他将面前女子的话反复咀嚼了两遍,得出了一个令人心惊的结论:“妖皇……玉神?”
红衣散漫的女子侧过脸,她仍旧保持着海棠春睡的慵懒形貌,长发披散,衣衫凌乱地堆砌在腰间肩膀上,丝毫不介意暴露在外的大片大片雪白肌肤:“这个名字,好久没听见了,人族的小崽子,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们是来找死的么?”
强大的威压沉沉地向着荼兆荼婴压下来,绰约如神女的美人含笑看他们,眼里却没有一点温度,全是高高在上的冷漠,荼婴急中生智传音问兄长:“哥,你说龙鱼有个大毛病,到底是什么毛病啊?”
荼兆压下胸口翻涌的血气,叹气回答:“龙鱼嗜睡,一睡就是千百年,睡着了就是人畜无害,可是醒来的一段时间内,它们会异常暴躁嗜杀。”
——简称,起床气。
而且……荼兆在心里疑惑地想,妖皇原来是女性吗?怎么太素剑宗的书简中对妖皇的描写,都是男性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鱼出场啦!今天的大鱼,是一条有起床气的大鱼。
困惑于龙鱼谜一样的性别的荼兆:……这和书简里说的不一样!
第115章 海底月(四)
巨大的贝壳被面目狰狞凶恶的海兽小心翼翼地托在脊背上, 妖皇玉神动了动腿,换了个姿势,歪头瞅着上方两个身长玉立的人类青年:“怎么, 问你们一句话就这么难回答?”
荼婴脊背上的寒毛像是过了电一样, 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招出长刀横在了荼兆身前。
他的刀刚刚提起,一道无形的锋刃就划破了空气撞上了刀刃, 半空中金铁之声乍响,四散的水花迸溅开来, 荼婴绷紧了一张脸, 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刚才那一道快的他差点没看清的东西,竟然是玉神随手射出的一道水刃。
作为水刃的针对者,荼兆倒是从头到尾颜色未改, 大袖在狂风暴雨中翻卷, 身躯岿然直立不动不摇, 好似天地翻转间一根定海神针戳在当中。
“好胆识。”玉神收拢一双纤纤玉手, 搭在腹部,不咸不淡地赞美了一声,“不过现今的修真界这么宽容了?一仙一魔, 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并肩而立, 不怕被天下人口诛笔伐吗?”
荼兆平心静气道:“仙魔不两立已是多年前的旧事, 妖皇陛下沉睡多年,不知世事几经变幻也是正常。在下此番前来, 是为解决陛下初醒引起的天象变动,还请陛下谅解。”
玉神笑起来:“小崽子,你是哪家的娃娃?现在主事的是谁?竟然只派了你们俩来和我说这事,他们是和你们有仇吗?”
她丝毫不认为自己凶戾的名声有什么不好, 大大方方地将这事给说了出来。
荼兆敛袖颔首为礼:“太素剑宗代宗主荼兆。”
玉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点:“太素剑宗的?那他呢?”
身娇体软的美人将视线落在了荼婴身上:“血脉双子,怎么一个修了仙,一个入了魔?”
荼婴冷冷地自报家门:“魔宫,荼婴。”
殷红的嘴唇慢慢地弯起来,玉神懒懒地用手拢了一下落到臂弯的衣衫,随意一借力,轻飘飘地站起来,一脚便踏出了那只莹润的大贝壳。
暗沉发灰的天穹下,如火的长绸飞卷在风中,长至脚踝的黑发与红衣缠绕在一起,如神女蹈风踏月而来,自空中升腾起一束熊熊烈火。
绝艳的美人勾起精雕细琢的红唇,眉心一尾玲珑鱼描着金色的细边,栩栩如生,只是随意当空一站,便有了冠绝天下的风采。
“太素剑宗,老熟人了啊……”龙鱼化身的妖皇娓娓动听地叹息一声,素手插入巨浪中,慢慢搅动两下,拔出一柄流漾着浅蓝海水的长剑,长剑随着出水的长度凝聚锋刃,在末尾收束出一道狠戾毒辣的深深血槽,由水凝就的剑体仍旧往复流动着,美不胜收。
而直到玉神抬手这一刻,荼婴荼兆才看见她手腕上垂落的两道长长锁链,乌沉沉不反射一点光线,像是能吞吃掉所有投注其中的光芒,束缚住面前纤细的美人,将她身上那种弱不禁风的气质衬得更加鲜明。
不仅如此,粗大的铁链与窈窕艳丽的美人……这样的对比仿佛是红袖帐中香里那一痕雪白的足尖,或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绫罗绸缎下一截素白如玉的颈部肌肤,总能惹人浮想联翩,在极致的粗暴蛮横中寻求令人颤栗的一丝情欲痕迹。
是谁给妖皇锁上了这样的铁链?
是谁能禁锢住海中最嗜血的凶兽?
荼兆敏锐地看见,那束住妖皇手腕的铁环下,还密密实实地裹了一层锦缎,像是怕磨破了女子晶莹的肌肤一般——明明自龙鱼化形而来的妖皇有着不输于灵器的强悍防御,这种行为简直可以说是多此一举。
正是这种多此一举,给了荼兆莫名怪异的感觉。
他们的视线被妖皇轻而易举地捕捉到,明艳的美人轻轻旋转手腕,铁链互相撞击发出叮叮声响,她低低笑起来,声音依旧如缠绵耳语,穿透风雨递到他们耳边,撩拨起一阵火烧般的酥麻:“上古陨铁,火烧不融,刀劈不裂,正是拜你太素剑宗的好宗主所赐——啊,我都忘了,他最是厌恶魔族,既然现今仙魔融洽,想必他应该已经死了?”
神女立在暴雨中大笑起来:“死的好!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惜不能亲手拆出他的头骨做酒器!”
这话实在是说得大逆不道,作为太素剑宗门人,荼兆无论如何不能坐视宗主被这般侮辱,尽管他不知道那位束缚住妖皇的宗主是谁,但是算一算时间……
应该是师尊的师爷那一辈了?那就是他的师祖,万年前纵横七界的剑道奇才元昇君,身死道消于飞升的九重雷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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