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会泉也纯属在说废话地回:“嗯。”
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再次沉默,再次熟练的陷入尴尬。
又一阵,崖会泉大概是终于意识到,平时一个人的话顶三个人多的沃修也指望不上了,话痨沃修队长今晚被他无意间施了哑巴魔法,现在只会说一次性不超过十个字的婴幼儿式简短句。
崖会泉在昏暗中闭了一下眼睛——跟他即将应付一场高强度精神力训练似的,然后他以冷静腔调开始胡言乱语:“太挤了,继续带在身上硌得慌。”
沃修的思维可能临时离脑子出走,去外面的海水里游了个海底马拉松。
还好,他的听力就还留在家,清楚听见了崖会泉罕见主动找台阶下的话,并紧急召唤了他的脑子,让他这回找回了语言能力,没再把这级珍贵台阶给错过了。
“我想也是。”沃修迅速说,他松开自己已经搭在枪管上太久的手,手指与那一小片金属分离时,感觉他的体温都已快浸透那片地方,跟崖会泉之前留在上面的体温宛如叠在了一起。
沃修继续重复了崖会泉的行为——他以若无其事的姿态将手收回身侧放好,拇指指腹短暂按了一下食指指尖。
同时他说:“我之前也想过,枪别在外套内侧,那地方又几乎贴着腰,等于你之前是每天塞这么一个金属块怼在腰旁睡,也真是厉害,不怕腰疼吗?”
崖会泉提炼关键词的才能一向过人,在如此尴尬,两人思维能力都不同程度受到影响的时刻里,他这份特殊才能竟发挥稳定,仍第一时间将他思维带偏。
“你才腰疼!”崖将军说,他语气突然恶劣,“还睡不睡了?”
沃修被怼得莫名,他想偏和抓神奇关键词的能力都远不如崖会泉,过去也从没见识过一句正常话语都能思维走偏去奇妙地方的人。
但是,毕竟也跟崖会泉近距离相处有这么久了,见识过了许多回崖将军一言不合,突然思维滑向三俗的能力。
沃修把自己的话回头品了品,又思考了一下被崖会泉着重强调的关键字:“……”
等他反应过来时,崖会泉就已经重新开始装睡,并看起来,对方这回是打定了主意,不管他接下来说什么,都一定不会再搭理了。
崖会泉在这晚解枪,直到他们彻底修复了能源动力系统,终于可以离开这颗星球,也没有再在夜里把枪佩回去。
之后沃修又有一晚忽然醒过来,却不是因为崖会泉又在半夜偷偷摸摸做了什么动作。
这次,他夜半惊醒,发现搞了新动作的是他自己。
人的适应性是真的可怕,两人最初刚挤到一块时,崖会泉的僵硬自不必说,他每晚都紧绷到像个刚从流水线上下来,还没怎么学会模仿真人的仿生人,总让沃修疑心僵成这样,他是怎么做到还能入睡的,不会在睡梦里梦见自己变成了块笔直的板,还随时有崩裂危机吗?
不过这么疑心着的沃修,就也没好到哪里去,主动靠近的是沃修,硬跟人挤的也是他,等崖会泉别别扭扭的没硬赶他走,还是让他这个主动上门的人形小火炉留下了,至少有两三个晚上,沃修近乎整夜清醒,有效睡眠时间不足两个小时,并在清醒中深沉反思,真实的肢体接触与纯口头撩闲,可太不一样了。
花了修理好第一套动力系统的时间,他们才终于适应这种新的接触模式。
两人至少是可以用一种较为放松的状态接纳对方存在,不至于说再轮番上演“躺着假扮木头人”的诡异小游戏,并且还要出于尊严和胜负心,强装出自己其实睡得很好的样子了。
但直到沃修惊醒的这晚,能放松容忍旁边还有另一个人——这就是沃修和崖会泉做到的最大地步。
他们都还没想过要在这个状态下再更进一步。
结果想确实是没有人在想,沃修倏地一睁眼,发现自己行动快大脑一步,他在睡梦中无知无觉就干了票大的——他把旁边的人抱住了。
沃修:“……”
沃修:“…………”
沃修别无办法,动也不动,并不清楚自己的手怎么回事,为什么就擅自在睡过去后做出了这种行为,一时半会,他也并不敢把手收回,怕万一自己的手一动,崖会泉要是醒了,那么此时情景的尴尬程度,起码是他逮住崖会泉解枪那晚的十倍,能够让他们俩相顾沉默到地老天荒。
“他可千万别醒。”沃修心想。
然后过了一会,他又想:“可我是什么时候伸的手?我伸手的时候,他难道就一点感觉也没有,没在我伸手时被我弄醒吗?”
伸手的人不知道自己怎么伸的手,顺应着祈祷没有醒来的人,就也没办法回答自己又是为什么没醒。
又或者,崖会泉那时候其实醒来过,但那时的他就和晚一点才惊醒的沃修一样,发现仅有自己一人清醒着面临此种窘境,很怕把人叫醒之后会更尴尬,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装自己还没醒,倒头又自我催眠地睡了过去。
沃修最后一直没敢动,他临近快要亮灯时断断续续睡了一会,再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往回勾了一下手臂——空的。
他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迅速清醒过来,再一抬头,就发现旁边的人已经起来不知道多久了。
有一道视线在他抬头之前,隐秘地从他身上扫了过去,然而等他看过去,崖会泉就只给了他一个忙碌的背影。
这事他们后来缄口不提,默契的当它从没发生过。
但它被沃修不只一次的想起来过。
“其实我也还是有点遗憾的。”能量所剩无几的高机动机甲载着引^爆装置冲进核心通道时,沃修这么想着,然而嘴上,他只语气轻松的继续跟通讯频道另一头的人聊着天,口吻闲聊一般随意,跟对方说着些应该去体验更多生活的事情。
没必要把你的遗憾跟一个还有希望的人说,因为遗憾会成为牵绊另一个人走向新生活的影子,要是把必将无法圆满的事告诉给另一人有希望活下来的人,那么以后,他在活着任何一个时刻都有可能会想起这事,想起你的寄语是与遗言一起奉上的,那就有悖于你想让他活得更好点的初衷了。
所以沃修不会说。
通讯信号彻底断开前,因为信号对接不稳,屏幕上的人影已经卡顿,像一张静默的照片一样停在了那里。
“那个拥抱太仓促了。”沃修突然想,“也有点浪费,我当时多认真抱他一会,少思考点有的没的的问题不好吗?仅此一回,结果还没记住拥抱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滋味。”
可惜,也没有重来一回的机会了。
仓促也好,浪费也好,遗憾也好,似乎也都不如再多祝福一下那个人,期望多叠的那层防护罩有用,期望这个宇宙和那个人都好。
“再见。”沃修对着音频收发端口说。
他把所有未尽之言都悉数按捺在胸口,让它们和他拉下的引爆钮一起,在轰轰烈烈的火光中沸腾成喷溅的岩浆,将最后一回的炽烈燃烧到近乎辉煌。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要再抱他一下。
……
沃修在清晨四点五十苏醒,离崖会泉的固定闹钟时间还差着一阵。
他朦胧间睁眼,意识半睡半醒,一时分辨不出今夕何夕,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他面前有一个还在睡着的人,微微侧身,背向他,掩盖在被面下的胸口有规律的一起一伏。
是他触手可及的距离。
于是记着想要再抱一下的愿望,沃修伸手,他够到了那具近在咫尺的身体,手臂这回以能感知到每一分细节的动作环过去,再一次,仔仔细细体会到了抱住这个人的感受。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像在失重的宇宙漂浮了不知道有多久,又终于因为这份实感而突然找到了重力,正在慢慢落回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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