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锣鼓响,气氛燃起来了。
念殊将手上拄着的短棍调整了一下握的姿势,冲着对面的道人说:“我准备好了。”
“你方才可在台下?”无耳道人问。
念殊点头:“一直都在。”
“那你应当知道,那些被我踢下擂台的人用的武器比你长了许多,但都没有碰到我的衣服。”无耳道人又叹息一声,看着面前一身华贵却蒙着眼的瞎子轻声说:“你我皆是苦命人,我不愿为难你。”
念殊笑了笑:“不必如此,你与我与他人,并无什么不同。有人眼盲而目明,有人耳聋却能远听,苦与不苦,原在于人一念之间。”
无耳道人沉默了一会,手上突然一拨琴弦,出声道:“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
话音刚落,他手上的琵琶就是一拨,音虽不成调,但是自他开始,一股灵力向四周炸开,便是擂台下面的人也被震退几步。
但念殊周身金光一闪,却是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步。
金色的佛印和六字真言流转,呈一个金钟模样将念殊笼罩在其中。他手中的佛珠滚动,口中正念念有词。
“你是个佛修?”无耳道人眉头一皱,但念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见状,这道人接连又拨动了许多下琴弦,一次的音调比一次高亢,但念殊仍旧站在原地,只有周身的金光在不断晃动。
直到他口中经文的最后一个字出口,第一次上台十分激动的心终于平静下来,谋定而后动,现在他终于动了。
手中的墨玉棍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念殊脚下一点,擂台下的人只看见黑绸上的银丝线在光下晃了一下眼,这瞎子便已经出现在了无耳道人身前一米处。
无耳道人眉头一皱,手上琵琶弦动,肃杀之声起,散落的音符终于成调,灵力借着琴弦的震动将两人中间空气中炸开。
因为靠得太近,尖锐的音波叫念殊头疼了一瞬,匆匆调动灵力护住耳朵已经慢了一瞬,一股鲜血缓缓从他的右耳中流出。
无耳道人接着后退几步的间隙,手指一勾故技重施,但这一次念殊突然张口,在音调声响起的同时,说出了六字真言。
“唵,嘛,呢,叭,咪,吽。”
纵使念殊只是微微张嘴,但佛音震响,直接盖过了无耳道人的乐音。而这六字真言,也凭借灵力化为金色实体在空中浮现,一字打过一字,直接朝着无耳道人压去。
无耳道人眼看那金光佛语越来越近,手中琵琶弦被拨动得更快了,同方才的声音完全不一样,琴声尖锐似战马嘶鸣,银瓶乍破,但就正当高潮的时候却戛然而止。
风吹起无耳道人的鬓发,墨玉棍稳稳停在了他的颈侧。念殊握着墨玉棍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点了点,微笑说:“我碰到你的衣服了。”
无耳道人搭在琴弦上的手一紧,竟然生生将琴弦抓断了。
一时整个擂台上沉默了下来,下面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无耳道人终于开口道:“是我输了。”
“承让,多谢指教。”念殊这才将贴在他颈侧的墨玉棍放了下来,当做拐杖握在了手里。
无耳道人将身上的令牌掏出来递给他,但念殊执意只拿一个:“我只赢了你一次,按道理来说只能拿一个才是。”
“我赢了那么多人,你又赢了我,按道理你便是赢了他们所有人。”无耳道人将琵琶背回身后,执意要将所有的令牌都塞给他。
两个人推来推去,像极了过年收红包的你。擂台下的人看他们两个的疑惑行为,想问这是在干什么?
站在人群里邵凌霜捅了捅身边的柳奉玉,出声问:“我看他就是,你要不要上去试一试。”
“他?”柳奉玉盯着念殊眯了眯眼,冷声说:“我看他一点都不像姑姑的徒弟。”
邵凌霜看他:“怎么不像?那根墨玉棍不说,他身上的法衣就价格不菲,就连他蒙着眼的布条字,足够散修奔波十年了。”
“你懂什么?除了你和你哥哥,我们四人的名字都是姑姑取的,我们叫什么名字,他叫什么名字,你觉得这是姑姑会取这样的名字吗?”
邵凌霜一噎,想着易明夜,司蓁,乌笑月这几个名字,的确是和皇甫铁牛完全不相关。
“而且他是个佛修,姑姑听经的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人家刚刚开始念她老人家眼睛就闭上了,不过三句的功夫就能睡得比山上的猪还熟,她便是教个鬼修也不会去教佛修的!”
柳奉玉说得言之凿凿胸有成竹,邵凌霜也一下被唬住,平日里就是这个小师弟最爱黏着姑姑,他这么说自然是有几分把握的。
邵凌霜喃喃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放屁!有个屁的道理!
站在他们旁边听得一清二楚的薛妄柳拳头都硬了,他瞥了眼这两个没头脑和不高兴,心里是喜怒交加,喜于他们没有想到,但又怒自己怎么就养了这么两个不说说话的蠢货。
难怪每次老大都劝自己让老三老六多读点书,难怪每次老四提到这两个家伙都是欲言又止,原来是自己疏忽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台上收下一半令牌的念殊,平复了一番心情,这才脸上重新挂上了笑。
念殊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第一次同人过招就能有如此发挥,看起来自己是不必太担心这个瞎徒儿的。
“你们原来在这里。”一个温吞的声音传来,薛妄柳一顿,眼睛往旁边一瞥,先看见了一柄碧绿的玉如意。
四师兄司蓁抱着玉如意看着邵凌霜和柳奉玉道:“大师兄叫我过来,让你们注意这个……皇甫铁牛。”
柳奉玉皱眉:“有什么好注意的,他肯定不是姑姑的徒弟。”
“凡事不要说得那么绝对。”司蓁慢慢悠悠说:“若是什么事都一成不变,那姑姑为什么要走?”
确实,凡事都不要太绝对。
薛妄柳抱着手臂笑了一声,虽然六个孩子里有两个脑子有点不清楚,但是剩下的四个都是很不错的。
邵凌霜一听,觉得司蓁说得也有道理,他看向柳奉玉道:“小六啊,你上去跟他会会,记得留手,别太过分。”
柳奉玉看着那被布条蒙着大半张脸的瞎佛修,瘪了瘪嘴,不情不愿说了一声好。
眼看着他提着枪就准备往上走,薛妄柳顿了顿,抱紧了怀里的唐刀,想着要不要在他之前上台拦一拦,正好也看看小六这五年练得怎么样了。
然而他们两个都慢了一步,有个人已经跳上擂台,背上还背着一柄漆黑的长剑。他脚尖落地无声,双手抱拳往前一拱——
“兰泽剑门,石灵子门下,江沅,还请赐教。”
台下的薛妄柳眉头一挑,台上的念殊一愣,两个人心里不约而同都是一个想法——
哦哟,熟人啊。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从前念殊是躺在床上的瞎乞丐,江沅是他嘴里的仙长,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事隔经年,但现在两个人却站在同一个擂台上,一较高下。回顾往事,更像是大梦一场。念殊竖起手掌,翠玉的佛珠挂在他的手掌上,压下心中的那份有些飘然的躁动,轻声道:“阿弥陀佛,云游修士,皇甫铁牛,还望赐教。”
这一次他将翠玉佛珠收了起来,不再似开始一般挂在手腕上。
江沅一身简单朴实的兰泽剑门弟子服站在对面,看着念殊握住墨玉棍的动作,也伸手将自己身上唯一值钱的唤星解了下来。
这把剑他日日擦拭,日日握着练习,但今日才是它真正第一次出鞘的时候。他用那只断过的右手握住了剑柄,缓缓将剑抽了出来。
名剑有灵,一时间空气中的灵气也随之震动,一时擂台下感叹声不断,就连下面观战的白石灵,也为他的得意门生笑了笑。
但江沅始终盯着面前身着华服的瞎子,心里只有一个疑问。
会是你吗?
江沅这五年日日都在回想那在芙蓉镇的几天,还有雪柳仙姑空手碎石的那一幕,他握紧了手中的剑,灵力运转,脚踩芙蓉步,一剑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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