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狗面露一丝鄙夷,蹭到褚问脚后趴着睡觉。
褚问从满案文卷里抬起头,揉揉眉心:“不是狼王的本体,只是一道分.身....哦?已经准备好了吗?“
顾君衣狐疑地收回眼神:“对,我来道个别。”
褚问绽出个温和笑颜:“需要我派人随你们前去护法吗?“
褚问口中的“派人随行”,说得轻描淡写,但要是真应下了,八成得抽调一半人手跟过去,阵仗惊人。
“不用,”顾君衣连忙摆手,“那地方清静,阿雪也不喜欢被生人环绕。”
顾君衣可是能宰了雀心罗的人,也是见今天下数一数二的人物,若真遇到什么事他顶不住,那派人过去也没用,褚问点点头,也不坚持:“好,等陆少主重塑肉身后,你们准备做什么?”
顾君衣眼底漾起几分笑意:“带阿雪四处走走。”
虽说陆汀雪寄宿在倚霞剑里时,也和他一起看过许多风景了,但与并肩同看,还是不一样的。
与褚问告别后,顾君衣就前往了雁回山。
如同当年那般,处于众山环绕之间的雁回山,山泉灵秀,满目苍翠。甚至顾君衣当年亲手建造的那座小院还在。
七十多年未住过人,院中杂草丛生,桌椅上灰尘遍布,顾君衣实在看不过眼,掐了个除尘诀,整座小屋霎时焕然—新。
他一丝不苟地将大阵布好,检查了几遍,确定没问题了,和陆汀雪并肩坐在屋檐上等待着时机。
山间清风徐徐,头顶星罗棋布。
—缕清越的笛声忽然响起。
顾君衣扭头看看横笛于唇边的陆汀雪,安静地听完一曲,眼底带着丝柔软的怀念:“那时候我也常与你这么坐着,你不开口,我也不说话,偶尔听你吹一曲,就很开心了。”
陆汀雪顿了顿,放下玉笛,眼底浮过一丝复杂的歉疚,轻声道:“我于心有愧。”
虽非本意,但他的确几次害得顾君衣身陷险境。
每—次他以为顾君衣不会再相信他了,转头顾君衣又将他拉了起来。
顾君衣并不想提这方面的往事败坏兴致,笑嘻嘻地顺着他道:“既然有愧,那阿雪往后可得好好补偿我。”
陆汀雪认真道:“好。”
居然还真应了?
顾君衣又诧异又窝心,看他垂着长长眼睫的乖巧模样,恨不得把陆汀雪团吧团吧揉几下再亲几口。
陆汀雪想了想,神色凝重:“既然想要我补偿你,不如你还是把我再捏大点吧。”顾君衣差点被迎头一口风呛到:"....….想也别想!不可能!”
“哦。”陆汀雪惋惜地叹了口气,“我还l以为你会喜欢大点的。”顾君衣这次是真呛到了:“什么叫以为我喜欢大点的,你说清楚! ”@无限好文,尽在普江文学城
陆汀雪疑惑道:“你不知道《人鬼情未了之雪衣册》吗?”
堕仙的事一解决,顾君衣先是忙活扶月宗重建的事,随即又继续忙活陆汀雪肉身重塑的事,哪儿知道这玩意,听名字就觉得不对头了,嘴角抽了抽:“那是什么玩意?“
陆汀雪很坦诚:“一个讲我们的话本子,写得挺有意思。”
顾君衣已经在摸剑了:“哪来的?谁给你看的?“
陆汀雪:“楚公子。”
...."
小师弟,你都做了什么?!顾君衣持剑的手微微颤抖。
陆汀雪发自内心地赞叹道:“楚公子风姿佳绝,见多识广,十分有趣。”还想跟他玩。
顾君衣想起来了。
楚照流和谢酩大婚之后,只在离海待了俩月,就回了中洲,夫夫俩四处走了走,估计路途中去了许多凡人城池,听了不少新戏。
后面接到罗楼主的消息,几人才汇合,—道去了秘境。
四人的组合常是谢酩开路,顾君衣殿后,楚照流和陆汀雪在中间手拉手,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时不时俩人还会笑着回头看一眼顾君衣。
那时候顾君衣还以为小师弟把老婆逗高兴了,还颇为欣慰,现在....陆汀丁雪那些奇奇怪怪念头的罪魁祸首揭示了。
两个都是打不得骂不得的,尤其是楚照流,打不打得过是一说,连骂也不一定骂得过。顾君衣凝固了许久,缓缓道:“阿雪,你还是少找小师弟玩吧。”
陆汀雪:“?"
“你不懂,他家谢宗主是个醋缸子,谁近小师弟的身他醋谁,成天拎着那么长一把鸣泓剑,围着小师弟转悠,很危险的。”
原来是这样。
陆汀雪哦了声,安慰他:“没事,我不怕。”".....”顾君衣苍凉地想,你不怕,我怕啊。怕小师弟把你带歪了。
陆汀雪平日都待在顾君衣的识海里养着魂,魂体尚未凝实之初,想出来一次都颇为费劲,听楚照流说外面的事确实感觉很有趣,尤其是顾君衣也不知道的事,更让他觉得有兴味,连话都不自觉变多了:“我给你说说那本书吧,不过我说得不一定有楚公子好,他说是在烟霞一座城中听到的,很是叫座,等回头咱俩也去听听。”
顾君衣实在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伤,想拒绝又不忍拒绝。
好在忽然亮起的阵法拯救了顾君衣。
他立刻起身:“时候到了,阿雪,下去附在里面,睡一觉醒来,我就在你身边。”
陆汀雪止了话头,走向躺在阵法中央的那具身躯,在感到魂体被吸附过去的瞬间,不由扭头望了一眼。
顾君衣面色沉和,定定地注视着他。
七十多年前,他在此处身死道消,以为此生走到尽头,虽从容赴死,到底心有所系,余有不甘。但他为之赴死的所系之人寻他七十年,再为他拢残魂,画生阵,亲手捏塑形体,迎他再新生。
他无声念了念顾君衣的名字,心口涌起一阵暖意,微微笑着闭上眼,意识很快陷入了一片黑暗。
陆汀雪又做了个梦。
仍是在那片杏林之中,也是在第一次背叛顾君衣后,听闻他坠入泠河后的事。
他的确去了杏林中与顾君衣初见之地,却并非无感无念。
那天晚上,陆汀雪枯坐在枝头,心底涌动着被压抑的情绪,仿若沉默的火山,他吹了一整夜的笛子,抱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会不会有人再穿花拂柳而来,走到下面仰头看来,听完一曲,笑着鼓掌赞叹:“这位美人,你吹得真好听。”
…..
陆汀雪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
与单薄的神魂状态完全不一样的感受,还未看清眼前事物,他的嘴唇就动了动:“君衣?”随即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握着,耳边传来声带笑的:“在呢。”
又眨了眨眼,眼前彻底清晰起来,才发现他躺在小院的房间里,顾君衣清扫得干干净净的,身下还铺着柔软的被褥。
顾君衣侧躺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适应?“陆汀雪喃喃道:“挺好的。”
从未有这么好过。
以神魂状态待了将近百年,乍然恢复肉身的感觉其实很陌生,浑身上下都变得沉甸甸的,想抬一下手指都是挑战。
但又充斥着一股新生的欢喜。
陆汀雪眼睛微亮,慢慢试着抬起了手,盯着掌心的细纹。
瘦白的手腕上,青紫的脉络隐约可见,里面奔涌着温热的鲜血。
他当真重返人世了。
凝视了会儿掌心,陆汀雪才发现一丝不对劲,脸色古怪起来:“君衣。”顾君衣温柔款款:“嗯?怎么了?阿雪,有什么问题都要告诉我,别害羞。”
陆汀雪艰难地调动嘴唇,发出一句较长的疑问:“你怎么,没给我穿上衣服..…"
之前是个泥人不穿衣服也就罢了,他现在都活了!
顾君衣笑得更温柔了:“因为没必要穿啊,宝贝儿。”陆汀雪:"......"
陆汀雪迟来地嗅到了一丝危险。
面对他总是笑得格外温和,仿佛没脾气似的顾君衣半眯着眼,眼底是蠢蠢欲动的某种欲望:“当年把你捡回来时,我就很想问问,你能不能以身相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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