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了眼那个不敢再出声的老者,旋身道:“走吧。”
楚照流熟门熟路地领着他离开。
这次没人再敢跟上去,眼睁睁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被谢酩那一瞬间的眼神吓到的老者这才手抖着擦了擦额上的汗,颇为忿忿:“黄毛小儿!老朽会怕你不成?”
杜夫人慢悠悠地抚摸着怀中的猫儿,笑吟吟地看他一眼:“你这么厉害,这话不如留到谢宗主跟前说去?”
老者含怒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楚照流领着谢酩一连穿过几道门,虽然隔了段距离,但是那两人的对话还是钻进了耳中。
谢酩偏了偏头。
楚照流眼睛一弯,笑起来格外好看:“谢宗主,还在生气呢?”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理智上知道谢酩不是会轻易动怒、杀戮成性的人,但方才那个老者不过脑的一番话出来的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谢酩身上隐隐散发出的阴郁冰冷杀气。
——如果不阻止,谢酩很可能……不,他就会那样做的。
模糊的念头窜过脑海,一股凉气就冲上了后脑勺,楚照流吊儿郎当的,视线却一眨不眨落在谢酩身上。
他突然有点疑惑。
惑妖说,他被神秘人控制着给两人造了个幻境,趁机给谢酩种下了心魔。
当时情况紧急,谢酩又是一副漠然的态度,他也没太当回事。
现在想想,谢酩当时的回答是不是有点……太模棱两可了?
毕竟以谢酩的性子,是就是是,不是就不是,非要含糊一下,不给正面回答,那就是答案是他不想说出口,这类答案,往往不会是一个好的方向。
甚至会相当糟糕。
谢酩有心魔。
可能已经到会影响到他情绪的地步了。
楚照流脸上依旧带着笑,啪地在谢酩眼前展开扇子,胆大包天地托着他的脸,迫使他转过视线:“看我啊,看那些人做什么。”
谢酩从方才就笼罩在一股奇异的思绪中,脑中原本安静了许久的声音又叫嚣起来,叫得他头疼不已,此刻彻底回了神,睫羽密密垂下,姿态奇异地有几分顺从,盯着楚照流微微勾着的唇角,安静片刻,点了点头。
楚照流忍不住笑了:“谢三,你是不是被气傻了,怎么这么听话。”
他哥俩好地拍拍谢酩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
就像他不喜欢别人提起他灵脉被废父母失踪的事一般,哪怕是安慰。
谢酩应当和他一样,不会想听旁人提起流明宗的惨案。
谢酩也的确不想多提,收回思绪,看了眼前方隐隐露出的高大建筑:“藏书阁?”
楚照流笑吟吟地扇着扇子:“楚家现在有点上不了台面,不过也是传承数千年的大族,藏书阁中有不少上古珍藏。”
两人三两步来到藏书阁前,正在准备祭祀大典,族内又来了不少客人,楚家人都在前面忙着,藏书阁冷冷清清的,只有个老人守着,死寂寂地坐着,仿佛下一刻就要驾鹤西去。
听到步子声,这块僵木才睁开眼,看到楚照流,着实愣了好几瞬,一张写满沧桑与寒霜的脸上慢慢生动起来,涌起了慈和的笑意:“是大公子啊……许久未见您了,老朽再过几年就该作古,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话音感怀万千,楚照流却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道:“伯伯,这话在我三岁时你就说过一遍了。”
老人装傻充愣:“是吗。”
“然后在我八岁时你又说过一次。”
老人:“咦。”
谢酩:“……”
你们楚家,还能找出个正常人吗。
楚照流面无表情:“我掐指一算,等我的孩子都能飞天御剑了那天,您老大概还能再对我说上这么几遍。”
老人哈哈大笑了几声,笑意爽朗,那种行将就木的枯朽感一扫而空,笑够了,朝谢揖了揖手:“想必这位便是谢宗主吧。”
谢酩的面色依旧冷淡,态度却好了许多,微微颔首回礼。
老人砸了咂嘴,目光在两人间转来转去的,忽然感叹道:“我家大公子倘若能保持全盛实力,天下第一人或许就该换个姓了。”
这话要是说出去,就算对楚照流没恶意的人也会投来异样眼神,怀疑他是不是脑子生锈了。
楚照流姿态慵懒地靠在柜台上,啼笑皆非道:“你也不怕谢宗主削你,真cutexx把你的预言坐实了。我和谢酩来找个东西,您老放人么?”
谢酩倒没有什么要动手的征兆,只深深看了眼楚照流。
他还记得初上扶月宗时,被楚照流一柄木剑打败的场景。
全盛实力的楚照流有多强,目前大概只有惑妖体验过一把。
他倒是很想和楚照流交交手,可惜楚照流的身体不允许,燕逐尘耗费心力炼制出来的三枚丹药,也不是给楚照流切磋用的。
此生若不能与楚照流交手,实为一大憾事。
一般族内的藏书阁都禁止外人进出,老人却没有阻拦谢酩——谢酩要是动手,他也拦不住,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两人进了藏书阁。
排排书架一眼望不到底,汗牛充栋,渺如烟海。
这还只是一楼,要想寻一丝线索,堪比大海捞针。
楚照流从老人那儿顺来块木牌,朝谢酩眨了眨左眼,扬扬那块木牌,抬指探入一缕灵力:“这上面有我爹娘的翻阅记录。”
说着,藏书阁内吹起阵柔和的清风,千万本书籍簌簌而飞,哗哗翻书声如海浪般不绝,洇来点点墨香。
楚照流姿态闲闲散散的,一头长发被风吹起,还有空朝谢酩微微一笑:“稍等。”
谢酩盯着他,低沉地应了一声。
楚照流的神识极快地翻着他爹娘的翻阅记录,脸色忽然有点奇异:“《刺绣入门》?我爹还看这东西?《剑仙鸳鸯录》,我娘还看这东西?”
谢酩略一沉默:“你再看下去,你爹娘就真不敢回来了。”
楚照流:“好吧。”
小片刻后,藏书阁内的翻书声停下,一本薄薄的册子从楼上飞来,落入楚照流手中。
楚照流愉悦地凑到谢酩身边,边翻册子边得意:“还好我聪明♂疯推文,这不就拿到了,果然有……咦?”
谢酩循声低眸一看,眸色转深。
这本册子上图文兼备,在前几页的确有写到一些上古文字,都是很通俗易懂的几个字,由浅至深。
但关键部分被撕掉了,所以这本册子才薄薄的。
楚照流皱了下眉,忽然想起什么,将册子翻了个面。
封底画着楚家的银叶家徽,他沉吟了一下,缓缓道:“谢兄,恐怕我们得在楚家耽搁一下了。”
谢酩的态度依旧无可无不可,一切由楚照流决定。
楚照流正琢磨着这本册子会不会是楚荆迟撕掉的,今晚有没有必要套个麻袋去严刑逼供,忽然听到谢酩清冷的嗓音响在耳边:“先前你没有否认。”
“什么?”
藏书阁内墙上的灯盏光芒偏黯,谢酩背着光,神色有些深不可测:“关于天下第一人要不要更名改姓。”
谢酩不骄妄自大,从没承认过这个不知所谓的称号。
现在从嘴里吐出来,也是玩笑成分居多。
楚照流却笑了笑:“那可说不定。”
他合上册子,随手一抛,姿态闲散,眉目却显得恣意狂妄:“或许……你打不过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清白要在谢宗主那里找呢照照。
楚照流:看看鸟。
谢酩(摊开手):看。
啾啾:???
第28章
藏书阁里没找到线索,楚照流也不着急。
什么大起大伏大风大浪没见过,他通透得很。
俩人和守在柜台边的老人打了招呼,归还木牌,出了藏书阁。
小肥鸟也终于睡够了,贼头贼脑地从谢酩袖子里钻出来,朝着楚照流磨爪霍霍,准备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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