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汀雪刚恢复肉身,五感虽敏锐,但这具身体没掺杂本体的骨灰,一时之间还不能彻底适应过来,无论是说话动作,都不免要迟缓许多,闻言略微睁大了眼看着顾君衣,显出几分可怜来,活像条案板上任人幸割的鱼。
“嗯?怎么不说话,”顾君衣被他看得又心痒又心软,他也没那么禽兽,陆汀雪不愿意,当然不会狠心下手,但嘴上不占点便宜就很亏了,“阿雪,你再不说话,我可就不客气了。”
陆汀雪抿了抿唇。
可能是因为常年压抑七情六欲,也可能是他对欲衡那些娈童交欢的场面感到厌恶,连带着对这方面也—直毫无兴趣,甚至—想到就会恶心。
但如果是顾君衣的话.....也不是不行。
陆汀雪没吭声,以沉默应允。
顾君衣本来只是嘴上逗两句,见陆汀雪居然真的一句话也不吭,心里一震,笑容敛了敛,伸手轻捻他披散的黑发,试探着问:“阿雪,你的意思,我应该没误会吧?“
陆汀雪努力调整了一下舌头的动作,小声回应:“可以的。”
还没触碰到心爱之人,一股酥麻之意就先从心口泛上,顾君衣的嗓音发沉,竭力保持镇定:“不是想当我夫君吗?“
陆汀雪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只能你逗我,不许我逗你?“
每次那么一说,顾君衣那一脸菜色,都相当有趣。
…...果然跟着小师弟学坏了!
顾君衣牙痒痒的,低下头,毫不客气地封住了陆汀雪学坏的嘴唇。
算来,这其实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真正的亲吻。
七十多年前心照不宣,来不及挑破就阴阳相隔,宰雀心罗那次,陆汀雪几乎就要消逝的灵体也触碰不到肉身,只在他唇畔留了个如风掠过的轻吻。
陆汀雪的脑子有点混沌。
他从不知道,与所爱之人亲吻,不止是嘴唇相贴而已,灵肉契合的相触,带来的滋味让人迷恋。
“别怕,”顾君衣的嗓音已经沾上了浓浓哑意,“不会疼的。”
这具身体的每一寸,都是在他手中成形。
他可比陆汀雪还要熟悉。
第98章 番外三:顾君衣x陆汀雪(下)
夜林惊鸦,阴风阵阵。
林中匆匆掠过十几道流光,最后面那道很快就支撑不住,委顿在地,灵光黯淡,露出真容,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前面的十来人立刻停下来,快速跑回来拉住他,脸色焦急:“周师弟,怎么样了?“
周师弟脸色苍白,肩膀上还淌着血,仓促地回头看了眼,声音都在发抖:“陈师兄,别管我了,你们快走,那些人就要追上来了! “
“说的什么话,师门训诫,第三条就是不可抛弃同门,我捎你一把。”
“我非你们师门门人,带上我速度会更慢,没时间了陈师兄,快走,”周师弟咬牙推了他们一把,“快走啊!“
剩下的人不管不顾,拉着他就想继续御剑逃离,岂料还没起身,周围就响起了阵怪笑:“走?走哪儿去啊,你们今日一个也别想走。”
“正道魔道井水不犯河水了几年,你们这几个小弟子却敢闯入西洲,胆子真是不小啊。”“纵是杀了你们,你们背后的师门又能如何?“
深林漆黑,枝叶遮天,今夜亦是无星无月,周遭黑漆漆一片,那几道声音不知从何处而来,飘荡在四面八方,十几个少年持剑结阵,将受伤的人围在中间,警惕地防范着,脸色苍白。
陈师兄朝着虚空中拱了拱手,语速快而不乱:“几位前辈恕罪,我等只是误入西洲,并非有意冒犯,还请几位前辈看在我师门面上放我们一马。”
暗中的几人却只是又古怪嘲弄地笑了几声。
脚步声慢慢靠近,天边的月轮破开了乌云,几缕月光投下,终于映出追杀了他们一整晚的三人的模样。
陈师兄的脸色终于变了。
标志性的青衣、白衣和黑衣,这三人他认识。
是西洲成名已久的三个魔头,残忍嗜血,曾因觉得一座凡人城池内的一块地砖不够方正,屠了整座城,臭名昭著。
这几人的修为远远在他们之上,这一晚上的追杀,恐怕只是玩弄猎物的戏耍罢了。
他们要如何才能脱离这个死境?
看着那群羊羔般柔弱的少年修士们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三魔愈加兴奋。然后就察觉到了不对。
三人瞳孔─缩,腾地扭过头。
月光彻底撞散乌云,低低投落下来,不远处的一颗树上,不知何时坐了道清瘦的身影,是个面容矜淡俊秀的年轻男子。
与这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诡秘氛围格格不入的是,他正在.......啃一张热腾腾的烧饼。啃得认真而努力,丝毫不被树下发生的事惊扰。
三魔:“...…”—群少年:"......"
黑衣魔眼睛一瞪:“来者何人,也敢插手我们的事?“
青年仔细地咽下最后一口饼,没留意嘴角还沾着一粒芝麻,没什么表情地看过来:“我先来的。”
他先来的?
可是他们方才来的时候,压根没察觉到此地原就有人了啊!
青衣魔一眼看不透树上青年的修为,按住脾气爆的黑衣魔,态度谨慎了三分:“怎么,阁下是来救他们的?“
青年又不知道打哪儿掏出了几块精致的茶点,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冷淡道:“没兴趣,你们随意。”
呼,原来只是个路过的。
陈师兄猛然抬头望着树上的青年,忽觉有些眼熟,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人,只直觉此人是他们今晚活命的唯一救星,连忙飞快开口:“前辈!我们是烟霞扶月宗与离海流明宗弟子,请前辈施以援手,待我们回到宗门,必宗明师长,厚礼回报!“
无动于衷吃着茶点的青年一顿,终于垂下了眼,盯着他们:“扶月宗与流明宗?“
有戏!
小孩儿们纷纷狂点头,简直要眼含热泪了。
青年嗯了声:“那我管。”
青黑白三魔登时不乐意了:“见你修为高深,我们才敬你一分,这就蹬鼻子上脸了?我们三人联手,可不惧你!“
青年哦了声:“那你们就联手吧。”
比起很要脸的正道修士,魔门一向不怎么要脸,就比如他们中任意一人都能轻松杀了下面这群少年,偏偏要三人围攻,换作正道修士,肯定是拉不下这脸的。
所以三人合打一个,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陈师兄是听说过这三魔头的厉害的,三人配合默契,联手起来,能斩杀比自己境界深几层的修士,见青年还在慢吞吞地吃糕点,当即心头一紧,提醒道:“前辈请小心,这三人不可小觑!“
青年嘴上不停,咽下最后一口糕点,擦了擦嘴唇,才掏出了一支玉笛。
三个魔头也袭了过来。
然而第—缕笛音响起时,他们就动弹不得了。
魔音清越入耳,却杀机密布,沉默不语的白衣魔像是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缩成一点:“你、你难道是陆汀雪?“
多年以前,花涧门陆少主,一曲魔音,百里之内催人命,自他之后,再无那么惊才绝艳的音修。
可是陆汀雪,不是早就死了吗?
一曲终了,陆汀雪放下笛子,淡淡道:“有点眼力,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笛音止,人断肠。
三魔眼底还残余着震惊,怦然无声倒地。
在见到陆汀雪拿出玉笛时,陈师兄也终于想起他到底在哪里见过陆汀雪了。
他曾经遵从掌门之命,送了一些东西到顾师叔的院子里去,到的时候顾师叔身边坐着个人,那人横笛吹奏,笛音极美,便与今日所见一模一样。
但那个时候,陆汀雪的身体是有些透明的,他也听过一些流言,据说顾师叔与一魔修相恋,在那个魔修死后,将他的残魂养在了自己的识海里。
陈师兄咽了口唾沫,不敢去看地上已无声息的三魔,恭恭敬敬地朝着树上的青年行了一礼:“多谢陆前辈相救,陆前辈既然在此,敢问顾师叔是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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