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也终究是上一辈的事情。你的母亲三十多年前就已经离开了米德尔顿,而那个时候,我甚至都还没出生呢。”
他开了个玩笑,也让车厢内的氛围好了一些。切斯特点着头,不过也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他说:“所以,我们这一次前往米德尔顿……?”
“我们会见到伊丽莎白主教。不过,如果你不想见她的话,那我们也会将你的存在隐瞒下来。这个选择权在你的手上。”班扬温和地说。
切斯特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在这样的沉默中,班扬和西列斯都保持着安静,而西列斯同样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伊丽莎白·霍西尔。
在跑团剧本中,当叛教者哈姆林出现之后,整个教会都陷入了动荡之中,这种动荡不安的情绪也牵连到了异国的教区。
在哈姆林逃出拉米法城之后,外界那混乱、广大的世界,就是他一展身手的舞台。他将利用那份教士名单,将整个世界都搅得乱七八糟。
而他也将和一些帮手一起,分化教会内部的团体。
伊丽莎白·霍西尔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跑团的结局。她拥有三种选择,其一是选择判出教会,成为邪神的追随者。
其二是仍旧信仰安缇纳姆,但与教会的其他主教、教士闹翻,成为异端,并且走上一条同样孤独偏执的道路。
其三则是与教会中的其他人保持立场一致对外,共同对抗邪神。如果不考虑骰子的判定在关键时刻大失败的可能性,那么这条道路上,获得好结局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不过,仍旧是那个问题,西列斯实际上不太清楚,跑团剧本中的“邪神”在现实世界中指的是什么。或许是阴影?不过这个问题恐怕很难得到确认,除非他问骰子或者安缇纳姆。
总之,在这一刻,跑团的最后一个角色终于姗姗来迟,并且,出现得恰到好处。
在真实的世界中,伊丽莎白·霍西尔最终的选择,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也受到更多因素的制衡——比如,如果她得知切斯特的存在,她的想法是否会发生改变?
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终将握在切斯特的手上。
西列斯的目光望向了身旁的切斯特。而医生始终保持着沉默。
隔了一会儿,切斯特突然用力地闭了闭眼睛。他说:“我会和她见上一面。”
西列斯和班扬都在无形之中松了一口气。
切斯特说:“七年之前,我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也或许没那么错,但那个选择的确折磨了这么久。而现在,我不想再因为恐惧、害怕、迟疑,错过另外一个选择。
“那是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亲人,而我从未见过我的父母,或者其他亲人。我总该……无论如何……我总该,与她见一面。不论结局是好是坏。
“如果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那么,我可能会后悔终生。”
他喃喃自语。
他是一名医生。现在,他要以面对病人的伤口那般的冷静与坦然,面对自己的伤口。他的身世、他的血脉、他的家庭。他无可逃避的家族往事。
西列斯保持着沉默。他意识到,发生在七年之前的事情,以及半年前发生在无烬之地的事情,从根本上让切斯特意识到,逃避与沉默,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让人感到一丝叹息,但终究是一件好事。
班扬笑着点了点头,说:“这当然可以!医生,我们会提前通知伊丽莎白主教的。”
切斯特点了点头。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他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想了一会儿,同样露出了些许的笑意,他说:“我开始期待与这位伊丽莎白女士的见面了。”
“我也从未见过这位主教。”班扬说,“不过,我听格罗夫纳……也就是康斯特公国这边的大主教提及过这位女士,听说她是一个十分外向、开朗健谈的女士。”
这么说着,班扬下意识打量了一下切斯特,然后说:“与医生你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切斯特一怔,随后也笑了起来。
西列斯真诚地恭喜着切斯特。不仅仅是为医生找到家人,同时也是为医生彻底走出过去的阴霾。
当然,如果能够找到切斯特的母亲,那就再好不过。但是,那恐怕是一个大难题。
切斯特很快也问起了自己母亲的事情。
班扬十分坦诚,同时也十分头疼地说:“我们找不到约瑟芬女士的下落。她没有在康斯特待多久。我们也是在你的户籍登记信息上看见这个名字,才意识到你就是约瑟芬女士留下的孩子。
“但是除此之外,她就没有其他地方留下过这个名字。她可能使用了假名,但是,那就更加令人头疼了。实在很难调查清楚。
“我们已经在试着使用一些启示者手段进行尝试,希望到时候能有一些进展。”
切斯特也点着头。
西列斯便问:“关于约瑟芬女士为什么会离开米德尔顿,然后来到康斯特,这个问题也没有丝毫线索吗?那个时候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
班扬摇了摇头。
他说:“这也正是我们需要前往米德尔顿的原因之一。事实上,米德尔顿与康斯特之间的距离遥远,通信不便,况且我们也隶属于不同的教区。
“因此,即便我们知道当时约瑟芬主教失踪的事情,但是也不清楚其中内幕。现在我们找到了约瑟芬女士的后代,也是时候前往米德尔顿,了解一下相关的信息了。”
他说的十分真诚。
这种事情本就可以说是凑巧,拉米法大学将在春假的时候进行学者访问,挑中了米德尔顿这个国家,同时还让切斯特医生随行;并且,还找到了往日教会,请他们随行保护一众教授。
因此,往日教会自然也想趁这个机会进行一番调查。
切斯特了然地点了点头,他说:“如果能调查清楚,那么就再好不过。”
他们都同意这种说法。
之后他们又随意聊了一些关于这一次旅途的事情,不过切斯特看起来心不在焉,于是班扬也十分体贴地让切斯特回去休息休息。
西列斯便与切斯特一同离开了班扬的车厢。
“……真够不可思议的,教授。”在回到自己的车厢里之后,切斯特忍不住这么感叹,“我可能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事情会变成这样。”
“命运总是十分奇妙。”西列斯近乎温和地说。
切斯特点了点头,他又转而说:“这一次的米德尔顿之行,对我来说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意味。”他望了望窗外,“……那是我母亲的故乡。”
西列斯也感到一种沉甸甸的情绪在心中蔓延着。
不过总的来说,他还是为切斯特感到高兴的。医生起码已经摆脱了跑团剧本中的那个惨痛结局,同时也摆脱了七年之前考古经历的那一次心理阴影。
现在,他也慢慢踏上了寻找自己身世的旅程。
很快,西列斯与切斯特告别,让医生自己静一静,好好想想这事儿;随后他回到了自己的车厢。这个下午已经过了一大半,他也该思考一下自己等会儿做点什么。
书籍和资料已经都让琴多带走了,不过西列斯实际上还留了一本给自己打发时间。
这本书的学术性质没有那么重,是雾中纪一位小说家的短篇小说集。西列斯挺喜欢利用这种碎片时间,快速阅读一两个简短的小故事。
在这种漫长的旅途之上,这种故事多多少少能给西列斯带来一些趣味。
同时,他也能窥见某种……属于某个特定时代的烙印。因为这世界本质上与地球不同,因此其文学作品也显而易见与地球的风格有所差别。
在雾中纪三百年左右,人们的生活趋于稳定,同时也更多地对无烬之地以及其他曾经被迷雾覆盖的区域感到好奇。
那一段时间里,人们仿佛回到了最早的地理大发现的时代,狂热而痴迷地追寻着未知,以及未知区域里可能存在的财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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