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是很难言说的。我的确乐意。但是……但是,情况好像又发生了什么改变。最近我母亲又变得冷淡了,她甚至也不让我去见那些男人了,好像我根本没用了一样。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甚至认为,我仿佛生来就是一个容器;可是此刻,我又是一个没用的容器了。”
她颤抖了起来,迷茫地望了望窗外。那从天而降的雨点仿佛也是她,自云端,至地面,粉身碎骨。
她突然大喊大叫了两声,然后猛地望向了西列斯。那双原本温和安静的眼睛,此刻充满了红血丝,狰狞地望着她对面的人。她又撕心裂肺一般地呼喊了两声。
琴多已经打算动手了,因为此刻的多琳显得十分神经质,好像下一刻就要暴起伤人。不过西列斯制止了琴多的举动。
他说:“我来。”
琴多明白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是站在西列斯侧前方一点,警惕地观察着多琳的动静。
多琳又开始絮絮叨叨说一些话,谁也听不清楚。
西列斯认为没必要再拖下去了,便在心中默念:“判定多琳·卢卡斯的意志属性。”
【守密人,多琳·卢卡斯(容器的孩子)正在进行一次意志判定。】
【意志:32/……】
展开在西列斯面前的选项不多。而多琳的意志也在一个较常人比较低的范围内。
西列斯没在这个时候多想,而是选择了一个合适数字。
【意志:32/18,成功。】
【一个将秘密压抑了太久了的孩子。她真的知道她在做什么吗?或许是的,可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会将自己葬送在深渊。也或许,她就是希望这样?毕竟,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来处。】
多琳·卢卡斯已经猜到了,她正因为二十一年前的那场实验而诞生,如今也将要参与二十一年后的新一轮实验。她如此厌恶自己的来处,因而也想要断送自己的去处。
故事循环往复。她无知无觉,又或者,相当刻意地踏上这条道路。
……多琳猛地倒在了地上,隔了片刻,她才从刚刚那种类似谵妄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西列斯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谢谢您,教授。”多琳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她十分平静地说,“刚刚我有些失态了。”
“‘容器的孩子’。”西列斯说,他的目光堪称严肃地望着这个年轻的学生,“这就是你的自我认知吗?”
多琳的手颤抖了一下,她扶住了桌子。隔了一会儿,她说:“……抱歉,那可能吓到您了……我的意思是,那只是……”
“旧神复苏的容器。”西列斯低声说,“如果你想了解这个事件相关的更多事情……你想吗,多琳?”
“您知道?!”多琳近乎不可思议地问,下一刻,她有些慌乱地说,“我、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吗?我不知道,我只是感到……那就好像是我的命运,我注定迎来那样的结局……”
西列斯摇了摇头,他注视着多琳,尽可能温和地说:“不,命运不会是那样的。重要的是,如果你相信命运不会往这个方向发展,那么未来就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多琳怔怔地望着他,像是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做法。
琴多适时地敲了敲桌子,说:“那么,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怎么样?”
多琳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社团活动结束之后,时间已经将近四点。他们去了西列斯的办公室。
多琳一直保持着安静,又像是有些恍惚。在办公室的沙发坐下之后,多琳才鼓起勇气说:“我恐怕……教授,我是说,我恐怕必须得在晚饭之前回家。
“我可以跟妈妈说,是因为您也写作,我想跟您探讨一下小说的事情,所以我才会在社团活动结束之后在大学里留一段时间……但是,我不能拖延太久。妈妈在这方面总是很严格。”
一旦提及她的母亲,多琳的表情就会变得怯懦而惶恐。她的母亲就如同笼罩在她头上的一层阴影。
西列斯敏锐地注意到,多琳的母亲显然知道社团活动的事情。这就意味着,这位卢卡斯太太,恐怕十分清楚女儿的日常作息,甚至于,掌控着女儿的生活。
西列斯便说:“当然可以。我会注意时间的。”
琴多为多琳倒了一杯温水,然后就坐到了西列斯的身边。
“谢谢您,助教先生。”多琳低声说。她用力地喝了一口水,像是连喝水都需要强迫自己去做。
随后,西列斯斟酌着将一部分事情的内幕告知了多琳。当然,没有提及“阴影”。那还是太超过人们的想象了。
随着他的讲述,多琳逐渐露出了呆滞的表情。就如同赫德·德莱森一样,这个年轻的学生此前也完全没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也曾经在其他人身上无数次地复现。
等到西列斯说完,多琳差点失手让水杯掉下去。她匆匆忙忙地把杯子放在桌上,然后紧张地问:“所以……您正在调查这件事情吗?”
“是的。”西列斯说,“因为我有一位朋友就丧命其中。另外,当我发现你似乎也与这事儿有关的时候,我就更加感到,我们必须得解决这事儿。”
多琳呆呆地望着他,隔了片刻,低声说:“我能问问……您是怎么发现,我与这事儿有关的吗?”
西列斯顿了顿,便说:“二十一年前的一位死者,人们说,他的身边曾经出现过一个被他称为卢卡斯太太的女士。”
多琳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说:“那是……那是我妈妈?”
“不确定。”西列斯坦诚地说,“多琳,我只是因为这个姓氏而想到了你,然后想试试看你是否知道一些相关的事情,或者牵涉其中。但是……”
“但是我的确,我的确牵涉其中。”多琳露出一个近似于扭曲的表情,她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用力地绞紧自己的手指,“我也会成为那个所谓的‘卢卡斯太太’。”
西列斯微微皱了皱眉。
琴多在一旁说:“正是因为你这么想,你才会成为‘卢卡斯太太’。”他的语气比西列斯的冰冷得多,也可以说是残酷得多,“自寻死路。”
多琳的表情空白了片刻,然后捂住了脸。
西列斯想说什么,但是最终没能说出口。琴多也安静下来。他们静静地望着这个年轻的学生,也可以说是,年轻的受害者。
隔了一会儿,多琳终于哭了出来。或许哭泣能让她好受一些。
她哭了一阵,然后突然神经质地看了一眼时间。
“……快来不及了……”她低声说,“教授,我得……我得趁这个机会,将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然后我……我不知道,我会尽量让自己活下去……是的,活下去。应该还来得及。”
她像是在对西列斯和琴多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那个隐藏在沉默寡言的外表之下的,那个阴郁而敏感的年轻女孩。
西列斯望着她,低声说:“你能做到的,多琳。”
多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用力地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在脸颊上留下了几道手印。湿润冰冷的泪水却仿佛灼伤了她的手指,她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手。
她说:“该从哪儿说起……就从‘卢卡斯太太’说起吧。”
她不再使用“母亲”这个称呼,而用着生疏而冰冷的“卢卡斯太太”。
“几乎所有人都称呼她为‘卢卡斯太太’。她似乎对这个称呼无所谓。她今年四十三岁,二十一年前,就是二十二岁。我不知道她的过去经历如何,她也不怎么谈起这事儿。
“不过我知道她会弹琴、会唱歌、会画画、能跳舞。她在艺术方面是全才,尽管没到什么大师的水准。但是她似乎不希望我继承她会的那些事情。
上一篇: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上
下一篇: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下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