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看着那人蛇盘起蛇尾,直立起来,雪白的手掌毫不吝惜地握上赤红的晶石长条,掌心与晶石交汇处,伴随着嘶嘶声逸出浓郁的白雾。
目光却没有移动,始终蕴含着盛怒的杀意,恍若失去意识的发疯野兽。
中年仆役瞠大双眼,仿佛一瓢雪水浇下,登时清醒过来,顾不上玉桶,他连滚带爬地逃离,连脚上的鞋子落入岩浆也顾不上看。
“嘶,你说,有可能吗?咱们那个嗯...居然是这样的?”驻守这份工作从古至今都是一样无聊,使得人不得不自己找些乐子,于是一位握着法器、着浅红衣服的守卫道。
他虽然也身着浅红,但能看出这颜色相比中年仆役要深些。
“怎么不可能?你在怀疑长老?”另一个浅红衣服的守卫嘴里叼了根草,望着天道。
“我的意思是,祂看起来,嗯...”
“不像是吧?”另一位显然多读了些书,“‘归藏’有言,子辈孔壬,司水,还不是一头赤发,看着可一点儿也不像吧?”
“那倒也是,不过,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老赵出来了?倒也是时候了,啧,天天拿灵石供、拿赤融晶烘,火龙都该孵出来了,这位祖宗可好。”
“啧,慎言,火龙跟这位比算个什么东西,血脉不纯为这位驱车伴驾还不够格儿,不过前些日子听里面的人说,许是当初长老们冲动,拿了太多赤融晶出来,才弄成这样,啧啧,妘长老现在还罚着呢。”
“果真?啧,老赵今天怎的如此莽撞...”
他话音未落,看守的洞口一阵浅色波纹,浅红色的身影已经自洞中跃出,势头太猛,在地上囫囵打了几个跌才停下,样子狼狈可笑。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扑哧两声笑了出来,一左一右地靠过去打趣。
“怎么,老赵头,让火燎了衣裳还是烟熏了屁股?”一个守卫笑嘻嘻道。
另一个守卫也笑眯着眼,接着道:“里边总归就一位...”
他顿住了。
老赵两眼无神,恍若被人抽去了魂魄。
好半天,他才愣愣地,吐出一句。
“醒了。”
“祂醒了。”
*
春寒料峭,霜云塔的寒梅却正是盛放时,粉白的花朵缀成一簇一簇,宛若少女指尖,在枯瘦的枝头捧着雪沫儿打颤。
距宋沅回到宗门,也已经半月有余。
这半月以来,他都不曾听闻雪雪的消息。
霜云塔不止住他一人,但地方实在辽阔,他也不怎么出门,因此很少遇见旁人。
宗门前几天给他拨了一个仙仆来照料起居,但还没等宋沅找理由推脱,执事堂那边便又改了口风,好生奇怪。
不过也是好事,身旁若是有人,他很难解释百宝囊里的药草。
宋沅也是收到执事堂送来压制热毒的药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雪山司空见惯的那些灵草仙葩在此界的价值。
那是一笔叫人眼红的财富。
若能炼成丸药便好了,可他灵力低微,运不起炼丹炉,也没有信赖的丹修。
好在这些天都不曾发作,但这对于宋沅来说也不算太好的消息,他隐隐担心,下一次会来得更猛烈。
便是这样忧心忡忡着,他的院门被敲响了。
还以为是执事堂的弟子来传消息,宋沅灵力不足,自己步伐如飞地奔过去开了院门。
来人比他高大许多,使得一道阴影笼罩了他,宋沅仰头一看,却见来人红衣墨发,长眉斜飞入鬓,鼻挺唇薄,目若点漆,神情冷冷。
谢点衣。
宋沅一怔,无意识地捏了捏衣摆,向后退了一步躲开阴影,才重新挂起浅淡的笑容:“师兄?”
他转过身,带路似的,做出一副平静友好的模样:“你怎么来了?近来可好?我听执事堂的小弟子们说......”
宋沅背对着他,觉得脊背被那专注残酷的目光凌迟得一片火辣,脸庞顿时苍白起来。
七年前的霜云塔,宋沅最怕,最怕的就是他。
谢点衣与霜云塔上的所有人都不同,剑是杀人器,追求得道的剑修大多心外无尘、平心静气,但谢点衣不是,他出身高贵,目下无尘,偏偏性情还凛威暴烈,固执己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宋沅不再敢同这位儿时曾亲密无间的师兄单独相处。
师兄谢点衣对师弟宋沅做的一切都不满意,对他的一切念想都恼火至极,谢点衣指责他陷身俗物,责骂他剑心蒙尘,冷落他,抛弃他,最后高高在上地,如同睥睨一粒卑微尘土般蔑视他,用最恶毒的言辞口无遮拦地给他定性。
恬不知耻。
狼心狗肺。
可谢点衣来这里做什么呢?
还一直、一直沉默,宋沅心里七上八下,可转念一想,其实早也没什么师兄弟情份了。
既然那时在议事堂可以视若无睹,如今又为何不可呢?
他是早早斩断尘缘的人了,只是出了岔子才回来走一遭,有求于人,被责骂两句不相干的,有什么难的?
于是他沉默片刻,直到脸色恢复如初,才旋过身望向宛若英俊人偶般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谢点衣,唇畔的笑意加深了一点,模样看起来更温柔软和,嗓音也轻轻的:“师兄?”
“怎么今日有闲,来找我做什么呢?”
谢点衣最讨厌他这个样子,宋沅清楚。
轻声细语是没有气概,容易满足是没有出息。
他在等一顿责骂,狂风暴雨般的,起码也要像议事堂中那样的厉声训斥。
可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情。
这是七年之后。
这是,师弟宋沅在师兄谢点衣心中死去的第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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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点衣:嘴巴很硬的混乱型依恋直男?(我们都知道这文里没几个直男哈哈)
是超级心高气傲的红衣大美人,嘴巴很坏(青春版,求而不得的狂犬这样子
沅沅的心是那种,看起来好软软好打动,稍微努力一下就会被他原谅,但也只是原谅了,他不动心的话就是郎心似铁直男一个,完全不往旖旎的地方想,野狗犯病不会被他理解还会被他扇巴掌那种。
麻蛋,总感觉写不出那个味,还是我读书太少。
以及,本文的设定全是乱编的乱编的,只是为了我爽才写,考据只会让自己受伤的ok?
第12章
谢点衣的目光始终聚不拢。
就像他在议事堂的时候,对这件事,他始终没有实感。
宋沅回来了。
他离开过吗?
于是谢点衣想起来,离开过的。
而且不是过去习以为常的,不在他视线中的每一刻、下山的三五天、闭关或游历的几个月。
是七年。
七年很短么?
一点都不。
因为师兄谢点衣喜欢上师弟宋沅,仅仅用了其中的一丁点时间。
他们曾经那么亲密,在冷淡的师徒情中同样郁闷,幼年的谢点衣不比那个被捡回来的孤儿师弟强,因为他生来就被族人期盼簇拥,从来不缺疼宠溺爱,漠然无视令他煎熬痛苦,而软弱的师弟只要一点点瞩目就心满意足。
端坐在玉恒峰峰顶的师尊为何目中无我,是我弱小,才使他傲慢。
谢点衣可以忍受剑心灼烧,可以忍受天寒地冻,可是他不能忍受弱小。
他瞧不起他的师弟。
你怎么配与我为伍?
空有一身剑骨、一颗剑心,修炼分明无甚挫折,却如此的、如此的软弱。
软弱得令他怨恨,每一个霜云塔的夜晚,每一个被灼烧的夜晚,在寒玉床上野兽般哀嚎、扣下森森指洞的夜晚,他吮着指尖的血,都深深地忿怒怨恨着。
老天如此不公,偏要将好强的人打压,却给软弱之人无用的好天分。
直到那个夜晚,同样是霜云塔的夜晚,同样是被灼烧的夜晚。
那个软弱的东西悄悄地爬进了他的被衾。
他的声音也软弱、细小,手指也软弱、细小,浑身都在发抖,热滚的泪落个不住,可是居然能擦干净谢点衣的脸,居然能抱住他,对他说:“师兄,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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