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6说:“谢谢你救我,我告诉你一个关于‘狐眼’的秘密。”
谢枕书眸光微动,转回了头。
7-006神色凝重,说:“你过来点,隔这么远我也不好说。”
谢枕书不上他的当。
7-006便笑:“我被你裹成这样,还能跳起来用头撞你吗?好吧,你不愿意过来算了,我就这样说,你听好。”他深吸一气,语气十分正经,“‘狐眼’才是个卧底呢。”
谢枕书的神色再度冷起来,把头又转了回去,回都不回答。
“狐眼”在南北战争中为南线联盟立下汗马功劳,光是击杀北线联盟军事统帅这一项,就足以证明他对南线联盟的忠心。他要是卧底,南线联盟就该完蛋了。
7-006捧腹,道:“你很乖嘛!我说什么你听什么,哎,你总在训练场,他们教你什么呢?教你如何体贴人、关心人,相信人吗?你这样出来做任务,我要是长官,很替你操碎心。”
果然是个骗子!
谢枕书被他笑得不高兴,眼眸低垂,盯着自己手里的纸杯,老僧入定似的。
7-006说:“如果明天雪停了,你要带我去哪儿?警察局吗?”
谢枕书不答。
7-006又笑,说:“你总不讲话,这要怎么审问我?等你把我交给警察,我们可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谢枕书道:“我会在警局里审问你。”
7-006说:“你这种想法跟只有拿着教鞭才能扮演老师的人没区别,怎么,非得在警局里穿着制服才能审问我?还有,你干吗一沉默就转过头?害羞吗?”
他满嘴跑火车,说的话全都不靠谱,纯粹是在找乐子。谢枕书此刻只想雪赶紧停,好把他带回城区,交给情报组。
7-006得不到回应,也不觉得无聊。他在铁床上滚了几滚,从外滚到里,又从里滚到外,终于想到了新话题,说:“正事你不想聊,好,那我们聊聊私事。我送你的画呢?”
他这人坏得很,骗了人两百块,却说是“送”。
谢枕书冷酷地说:“扔了。”
7-006反而笑起来,道:“好啊,你撒谎也不眨眼,是个做卧底的好苗子。你说你把画扔了,那你钱包里装着什么?”
谢枕书把纸杯捏得更扁了。
“我看见你把画折起来,夹到钱包里了。一幅……嗯,”7-006轻咳一下,没批评自己,“一幅有前途的画从此跟钱待在一块儿了,恭喜它。”
7-006从边境部队骗走的500万是现金,他究竟是如何从边境部队荷枪实弹的巡逻中开走那辆运钞车,一直是个谜。南线情报组专家分析过7-006,认为他爱钱这事是伪装,但谢枕书越发觉得这事是真的。
天已经全黑了,屋内没开灯,窗外黑黢黢的,能听到外面的寒风狂号,雪下得更大了。
7-006静了一会儿,突然问:“你真的不冷吗?”
夜间温度骤降,他们没有暖气,也没有食物。即便两个人裹着被子和厚毯,手脚仍然会发凉。尤其是谢枕书,寒意正慢慢沿着他的小腿爬上来,他身上的衬衫半干,有种不舒服的潮感。
这时,7-006说:“被子分你一半。”
他很慷慨,但这不是个好建议。
两个人在黑暗中看似气氛和谐,实则仍然在对峙。7-006的烧让他短暂地落于下风,可他很狡猾,借用口舌之能缓和了身处劣势的窘境。别看他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却始终没有暴露丁点儿有用的信息。
谢枕书选择“不”,他重新打开电子暖炉。
那微微亮的暖炉隔在两人中间,像是今夜庇护他们横穿风雪的航灯,为他们燃起了点点温暖。只可惜这航灯已近报废,只燃了十几秒,就熄灭在他们眼前。
两个人:“……”
第78章 雪行
“哇哦, ”7-006颇为善解人意,安慰他,“你这灯蛮闪的。”
谢枕书:“……”
他动手拆掉电子暖炉的底部, 检查起来。
7-006饶有兴趣地看, 从谢枕书的手腕, 看到谢枕书的指尖,那指腹、虎口残留的训练痕迹被他尽收眼底。看得出谢枕书训练场也属于自律型, 不像他,成天都想偷懒。等到谢枕书放弃电子暖炉时,他嘴角带着笑意, 调侃起来:“看来睡一起是天意咯。”
谢枕书把拆开的电子暖炉又装好, 他清俊好看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没表情, 只是锋利的眼尾半垂, 带着点被打击到的沮丧。但他不允许自己流露出这样的气馁,仅仅一秒后,他就收拾起情绪, 把电子暖炉放回原位。
电子暖炉站定,位置分毫不差,简直像是用尺子比划着放的。
7-006笑倒, 说:“你平时刷完牙是不是还要把牙刷摆正?吃饭呢?吃饭也要把碗筷摆正一个固定的位置上吗?”
他觉得谢枕书有点强迫症,还很乖巧规矩, 如同一个坐在高级礼盒里的小人,连丝带都是自己绑好的。
谢枕书不回答,7-006便说:“你跟我是两种人, 我用完的东西从不放回原位, 比如——”
他话没说完,脸就被厚毯盖住了。
7-006以为谢枕书不爱听 , 还笑:“我夸你呢……”
谁知被角忽地被掀开,寒气顿时钻进来。紧接着,被子里进来个陌生的身躯。铁床受力发出闷响,和寒气一起,激起了他的鸡皮疙瘩。
原本窄小的床变得格外拥挤,7-006暗道一声不妙,想要拉下罩在脸上的厚毯,却被谢枕书钳制了手腕,然后腰间一紧,整个人被翻了个面,脸朝墙壁,背贴谢枕书的胸膛。
7-006:“……”
这还没完,只听“咔嚓”一声响,7-006的手腕微沉,被谢枕书重新铐上了手铐。他就一个恍惚,已然跟谢枕书贴作一片,这感觉不亚于被谢枕书用枪顶着。
7-006深吸一气,道:“……我说说而已。”
谢枕书两指勾着手铐,以免7-006动。可这样一来,他就只能圈着7-006。
7-006悚然,心想:这人刚才不是很守规矩的吗?!
他腰间的手臂似有千斤重,箍得他喘不过气,连忙说:“你也抱得太紧了……喂。”
谢枕书在“抱”这件事上经验为零,下手既没有轻重,也不知道该如何调整。听见“紧”了,便松一松。7-006一感觉到松,就想转身。岂料谢枕书又紧回去,不许他乱动。
7-006觉得自己是根被捏住菜叶的胡萝卜,浑身僵硬,动弹不能,只好扭头,道:“刚不是说了——”
他额头隔着毯子磕到什么,硬硬的,又转瞬间反应过来,那是谢枕书下巴。好样的,他简直要给自己鼓掌,叫他话一箩筐!给自己下了个好套,这下是真的被抱住了。
谢枕书说:“好了。”
7-006身上的点点汗意往外渗,连脖子都不会动了,说:“没好,别睡!”
谢枕书不回答。
7-006的脸闷在厚毯里,鼻音越发含糊,只是喊:“喂——”
谢枕书盯着墙壁,那里绘了仿古的画,颜料已经脱落了,在昏暗中看着还挺像7-006给他的那幅猫。他闭上眼,没几秒,又睁开了。
7-006在毯子里拱脸,想要找到出路,说:“摩西摩西。”
无人应答。
7-006说:“你在吗在吗在吗。”
“听到请回答。
“我不要待在毯子底下。
“谢枕书!!!”
谢枕书抬起手,给他掀开了毯子。
7-006登时精神了,说:“我——”
谢枕书捂住了他的嘴,道:“睡觉。”
7-006被捂着嘴,一双眼眨了又眨。他呼吸微促,搞不懂是热的还是急的。背后人的心跳平稳,衬衫扣硌着他的肩胛骨,营造出一种两个人亲密无间的错觉。
窗外风阵阵,刮在玻璃上,显得屋内格外寂静。
7-006原本还有所挣扎,但时间一久,听谢枕书呼吸声匀称,跟催眠似的。他干脆头一歪,抵着厚毯,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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