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怜我?为了恶心我吗?!’
‘从小到大,学习,乒乓,书法,绘画,……所有的路径,所有的方向,你都在挡着我!为什么要有你存在啊?’
‘我要是没有你这个哥哥就好了!’
‘我最讨厌你了……他们也讨厌你,你那么聪明,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你看不出来吗。
你看得出来吧。
“滚啊!!”
……
“够了,郑警官。”
喻容时的眼眸从来没有这样黑过,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警察把我请到这里来,是为了谈论我的私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建议你们请几个周刊八卦记者过来,给你们补贴这几天供给我三餐的支出。”
开始毒舌了。
郑警官的身影在他的眼前摇晃:“你在给自己找理由,也在逃避竞争。因为老师班级需要,你就去打乒乓。因为你弟弟讨厌,你就不打乒乓。因为喻家希望,你去读大学。因为喻家的资源灌输在同一个人身上会有更好的结果,所以你去娱乐圈,把仕途留给你弟弟——我这么说,让你觉得很痛苦吗?”
喻容时的手指关节已经被抓得发白。
“你觉得痛苦是因为你确实这样做了,还是因为你觉得这份‘让出’的‘奉献’的‘赞誉’,让你觉得痛苦、觉得你不应该得到?就像一种冒充者综合征?”
过去你猎杀“男主”们发自真心吗?还是无法逃离一条人命重重在你肩膀上压下的愧疚与枷锁?你为猎杀“男主”又从未受到天道惩罚而感到庆幸吗?
喻容时忽然古怪地笑了两声。
晃动的影像静止了。喻容时想,刚才“老郑”的两段话果然是幻觉。
老郑仍坐在那里,他说:“如果让你想起不好的事,我非常抱歉。但容时,我是真的想帮你——如果你没有做坏事的话。你是一个好孩子。”
有人在房间外面说了几句。老郑起身,对喻容时说:“你的家人来了。”
走廊不算长,喻容时走在所有人的眼光中。他对此置若罔闻。
终于,他看见喻其琛了。
几天功夫,喻其琛眼下的黑眼圈重了一圈,胡子不刮,头发也不梳。
这对于龟毛的他来说非常少见。
喻容时见他“嗨”了一下:“兰花过得还好吗?”
“不太好,每天咬人……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喻其琛无语了。
他快速地叮嘱喻容时,向他展示许多文件,核心内容是让他在这里面“什么也不说”。最后他明示道:“蓝光背后的势力很大,他们铆足了劲要让你进监狱——老哥,你真是进个娱乐圈也进得腥风血雨啊。”
他看见喻容时沉默,又打了个哈哈道:“算了,你到哪里都是腥风血雨。谁让你干什么都是最强的。”
“不是这样的。”喻容时说,“同一首歌无法感动所有人。”
他看向窗外景色:“这就是我留在那里的原因。”
喻其琛“……”了一下,非常无语地又交代了几遍就要走。局里为喻容时这事儿忙得焦头烂额。曾经负责招安喻容时的局长连吃了好几颗速效救心丸,想是根本没想到当初喻容时居然这么狗胆包天。
那时局长看中喻容时的“男主免疫体质”,喻容时又声称用来逮捕谢子遇的材料均是真的。局长才顶着蓝光财团背后势力的压力,强行推进了案件下重刑。谁能想到这些材料里一大半都是假的。
而且上面的意思也是绝不能向民众曝光“主角”相关的信息,以免引起更大的骚乱。可这回不知道是谁干的,把当年案子相关的所有资料都骇了出来、po到了内网和外网上。再加上喻容时本身的家庭背景,所有议论喧嚣尘上,完全压不下来。
局长说最坏的打算就是让喻容时暂时背黑锅了。
可谁不知道这种暂时黑锅就是一辈子的黑锅了呢。而且只要接下,无论如何,喻容时在娱乐圈的事业是一定会被完全毁灭的。
那是他老哥为之奋斗了那么多年的事业啊。
喻容时说:“或许谢子遇就是这么想的。要么换下我。要么倒逼我们公开关于‘主角光环’的信息。”
“这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喻其琛不理解。
“不知道。”喻容时看着墙角一只织网的蜘蛛,“或许是因为他觉得好玩吧。”
他觉得头有点痛了:“又或者是因为他觉得这种‘热闹’可以讨好什么‘人’。毕竟没有比这个更大的热闹了。”
可按照他的、天道喜欢“热闹”的揣测来看,谢子遇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按他这样做下去,事情乃至世界早晚都会发展到无法收场的地步。谢子遇的举措不像是盛大献礼,更像是死期将近的末日狂欢。
头又开始痛了……喻容时停止去想。就像他从来也想不通天道的丝线为何从来没选中过他一样。
按谢子遇的说法便是他是一个被天道抛弃的残次品……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若不是他身陷囹圄,他还能阻止谢子遇。
喻其琛显然对他这件事很有微词,尤其是他几年前自杀式帮助所谓的“池序”留下后患这件事,嘟哝了几句后就打算走。
他埋头收拾文件,耳畔传来喻容时的声音。
“你还记得你说很讨厌我吗。”
“什么?”喻其琛愣了愣,略过这句,“你搞什么飞机啊大哥,你马上要进监狱了耶。”
“呵呵。”
“而且我没少说过这句话吧,老哥你进娱乐圈以来除了签名照和一堆我不用的CD就没给家里带过什么好东西,连女朋友都没带回家里来过,也从没介绍过什么美女给我,让我现在还是单身。取个诡兰还陷害我,现在都让别人以为我是斯托卡……老哥,我走了。最近天冷,小心着凉。”喻其琛抱起文件夹,挥挥手。
“对了……”
“什么?”
“帮我和易晚说,不用担心……虽然我也不觉得他会担心我。”喻容时苦笑。
喻其琛像是吃了屎:“啊你那个绯闻男友?所以我们说了半天只有这句是你想说的有效信息吧?”
“那也关心一下你吧。”喻容时说,“小心哮喘又犯了。”
“屁啦老哥,我从11岁起就没再犯过了!”
“别想着你哥在办公室里大哭哦。”
“滚啦!!”
喻其琛大喊着告别。
喻容时眉眼弯弯一直到他离开。
“不知道易晚看见我的热搜没有……应该上了热搜吧,我还没有那么糊吧。”喻容时喃喃自语,“至少谢子遇肯定会给我买一个的。”
易晚一定看到了,毕竟他那么高强度地刷手机。
在这片钢筋水泥中,易晚是唯一让他想起来时觉得轻松的东西。
易晚从来不讨好,他的反应和所有人都不一样,虽然大多数时候,易晚都举止怪异到让他怀疑易晚有点高功能自闭症的程度。
易晚有时迟钝到恼人,有时精明到可怕——尤其是他坐在他身边,像是一个巫师一样丝丝入扣地分析一件事、一段感情时。
明明分析得很详细,却没有丝毫代入自己的情感。像是一个刚学会观察环境的小机器人。
喻容时想完这个,又想,易晚一定觉得他在自己心里的印象很好。很善良,很柔软。
其实不是的。到底谁会觉得能一本正经地说着“利用你”的小机器人柔软呢,即使他偶尔会假装小猫过来蹭蹭。
可他也不打算告诉易晚。毕竟易晚即使知道也只会“哦”一声吧,然后说,那喻老师我可以继续利用你吗。易晚总有很多秘密。如果他不告诉易晚这件事,他也相对于易晚有了小秘密。
喻容时在房间里想了很久,还想了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的,在输球后,被体育老师关在办公室里斥责的那半小时里,他看着被不慎遗落在电脑旁边的文件,平静地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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