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会所的厕所非常豪华。外间用于整理衣冠,里面每个隔间都有单独的厕所与洗手池。如今方大少把安也霖压在门上,全然无视了背后的敲击声。
易晚出不去。
外面太热闹。易晚不想加入战场,只好对着镜子很细致很慢地洗手以打发时间,耳朵则听着外面的争吵声。门板外的争吵声越来越激烈,属于追妻火葬场的灼热阳气四溢。易晚的影子开始焦躁。
卫生间的灯光照亮了易晚白晃晃的脸。易晚洗完手后又去拿手机,手指却因碰到钥匙被割破,有血流了出来。
“……这下有些糟糕了啊。”易晚有些忧愁地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会不会得破伤风……”
在无人也无诡兰的、阴气最浓重的厕所里,因着血气的刺激画皮鬼又开始活动了。它攀着易晚的脚踝,趁着易晚正在低头看手,渐渐地在易晚的身后显现了身形。
镜子中映照着它血肉模糊的脸与狰狞血红的双眼。易晚看起来丝毫不知道,画皮鬼已经从他的影子中爬出,吊在了天花板上。
外面的两人吵着吵着终于从门板上挪开。易晚把门推开一条缝,他看见安也霖背对着他,方大少则正对着他。他抓着安也霖的肩膀,红着眼,在哀求、在质问。
“你到底要我怎样做才肯回来?”
厉鬼也早就无法忍耐了。它伸出双爪、红着眼、状若疯癫,就要飞身而下、刺向易晚的喉咙!
方大少再也无法忍耐将用力挣扎的安也霖强行抱进了自己的怀里,他红着眼、状若疯癫地抬起眼、低吼道:“你回来,我把命给你——”
易晚向着两人快速走来:“你们不要吵……”
方大少闻声抬头。他正要呵斥打断他的对方,可下一刻……
红着眼、为爱状若疯癫的他和易晚背后红着眼、为恨状若疯癫厉鬼,来了个四目相对。
厉鬼用与他相似的痴狂语气向着易晚袭去:“把命给我——!”
方大少:???
方大少:……
方大少:?!?!
易晚正向着两人走,于是那只鬼也直直地向着方大少扑了过来。
“啊——!!”
追妻火葬场的炙热阳气和无限流的阴气相互冲抵,方大少受到惊吓,凶恶的画皮鬼也受到伤害。
因给命而引发的双向奔赴引发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厕所里传出。原本还在挣扎窒息的安也霖忽然之间感觉呼吸变得松快很多,方大少如铁箍般的双手在那一刻被松开,然后……
他在发出一声莫名其妙的惨叫声后、直挺挺地向着后面倒了下去。
安也霖:??
安也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瞳孔地震,惊恐抬头看向易晚。易晚也以同样茫然的眼神看着倒在地上的人。
画皮鬼受到伤害,惨叫一声摔回了内间里。易晚蹲下身,用手碰了碰方大少的脖颈。
很快,他抬头道:“没事,他还活着。”
并附赠了一个“一定没问题的”的微笑。
安也霖:……这是是否还活着的问题吗。
安也霖实在搞不懂方大少是怎么突然昏了过去。他的手臂被对方掐青了,淤痕生疼。他垂眸看着这个他上辈子曾当成好友、对方却只把他当做看笑话的对象的男人……
他转身离开了厕所。
易晚跟在他身后。在离开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厕所,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
来不及了。他想。
“除非有什么大新闻,我们应该不会回到大厅了吧。”易晚自言自语道,“比如安也云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之类的。”
然后他转身、追上了安也霖。
丁别寒站在柱子后,看着两人跑出厕所。在更多的人赶来之前,他也怀着满腔的忌惮,悄声无息地跟上了他们。
……
隔间中。
画皮鬼蜷缩在阴影里,像是一团泥巴似的扭曲着身形。在抽搐许久后,它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努力化为易晚的模样。
它没办法脱离易晚的影子而单独存在。如今它必须要做的,是在消散之前回到易晚的影子里!
画皮鬼想着自己命途多舛的一生,几乎要落下泪来。
第23章 歌唱
外厅。
喧闹繁华的生日宴会仍在持续。男男女女,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对于任何怀抱着进入上流社会的野心的人来说,这都是最好的社交场所。
而导演杨镇就在此时和自己的老朋友站在角落里,分食一盘朋友端来的……
炒豌豆。
他原本是不想来这里的。
杨导今年33岁, 单身, 并将持续单身。和他热衷金融、长袖善舞的父亲不同, 杨导决心把他的一生都献给偶像剧事业。今天在父亲杨老的三催四赶下, 他总算暂且扔掉了让他头疼的《绕天愁》选角工作, 顺便和自己的老朋友一起来到了这场宴会。
“安氏的场子摆得可真热闹。”杨导说。
“是很热闹, 像是有无数个火葬场在燃烧。”他的朋友道。
他的朋友有一双漆黑的眼珠,眼眸笑起来时像是白夜里挂着黑月。但他的动作倒是非常坦荡,在抵达宴会后便开始自然地吃吃喝喝,一点架子也不摆。比如此刻,他还在啃一碟豌豆。
“确认燃烧的不是经费么?不过火葬场听起来也是一个不错的形容词。”杨导感叹道,“是啊, 名利场、销金窟, 不就是金钱燃烧的火葬场么?安家不愧是百年豪门。这次的场子,是摆给外面那些媒体看的吧。他们的股民确实需要一剂强心针了。”
朋友悠悠道:“我对商业相关不是很在行……”
杨导:“明白,你对歌曲演技、与特殊却生动的形容词比较在行。对了喻哥,这次你真的帮大忙了。杨远程那边原本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又说没时间回来补拍客串剧情……要不是你答应帮忙,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合适的。”
“没事。反正你给钱了。”朋友道, “男花旦的人选找好了么?”
“没什么合适的。”杨导长吁短叹道,“这个角色难度高又不讨喜。才华横溢、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还要有少年感、艺术家的神经质。”
“想要在年轻的演员中找到这样一个人, 或许很难。”朋友提醒他。
“没事, 演戏可以教, 唱腔可以配——要紧的是那种感觉。”杨导比划道, “那种厌世的、带着倦意的、鬼气森森的、尖锐孤高的感觉,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努力伪装自己……”
他话音未落,另一边走廊里却传来了纷乱的声音。
“方大少晕倒在厕所里了!”
杨导好奇地伸头。他看见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把昏迷的男人抬进了旁边的休息室里。由于昏迷的男人地位甚高,会场显得尤其兵荒马乱。男人苍白的脸上还凝固着昏迷前的扭曲,像是遭受了什么让人心碎的事情。
“什么情况……”
“好像说是中暑了。”
“中暑?在空调房里中暑?”
方大少昏迷的消息很快取代了生日,成为了整场宴会的热点。众人窃窃私语,纷纷觉得此事必有内情。
“是什么豪门恩怨?”
“还是商战的一部分?”
原本只想在宴会上混够时间就回去的杨导也觉得这事儿很奇怪。
“这事儿真怪,我也去个厕所。”杨导说着,把手里的酒杯交给了侍者。
杨导转身离开。他的朋友端着豌豆留在原地。他慢慢地喝着茶,稳重平和,有点无聊,顺便还看了看安家的股票走向。在看见方氏和傅氏的新闻后,他问侍者道:“请问方氏和傅氏今天来了么?”
侍者:“来了。”
朋友于是“哦”了一声。他低头给杨导发短信,决定在安家发生事故前先溜走。直到他的视线穿过另一边大门、看到一个人正从那里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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