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色甩着脑袋努力想止住眼泪,心□□情了太多逝去未止的绝望,如果摆脱不得,就这样拖着死者前行他也不在乎。他发狠地抓着嚣厉胳膊,像抓着从海角天涯拽回来的一点泡沫:“你不准死,不准!”
嚣厉看着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他妈的,我辛辛苦苦的从天雷下保住魂魄,解脱了为奴契,解脱了神之心,频频翻车地一路追老婆追到这里,死在终点面前确实太窝囊了。
“一定有办法。”晗色拖着不问剑向雪峰上走,“一定有生路,梨夫人推算了你的命理,周倚玉也推算到了,一定会有变数的……”
*
雪峰上,冰冢前,一个头上长着犄角的山神手里握着一个黑白发丝交缠的同心结,目光不离手中,完全无视了站在不远处的来访者。
“山神大人。”第一个来到这里是一个衣冠楚楚的小青年,“初次见面,您好啊,我是东海龙族上代龙王之子,排序第五,名为少睢。”
天鼎山神忽然意识到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祂抬头看去,观察了片刻,记得这张脸。
是那尾曾经闯入天鼎的黑蛟的弟弟。
少睢看清了山神的样子,眼睛眯了一会,继续神色如常地笑起来:“山神大人,我在山外连同仙盟画了一个七方祭神阵,仙盟出了一半祭品,我呢,从东海调出了另一半的祭品献给您。现在我来到了天鼎山,想向您乞讨一个宝物,或者说,是一个愿望。”
天鼎山神无动于衷,祂没有看到自己最想要的那个祭品,艰涩地一字一句问:“倚、玉、呢?”
少睢越发开怀地笑,目光逡巡过冰面下冰封着的数具“周倚玉”尸体,语气温和得像哄着一个孩童的毒蛇:“我知道山神大人不喜欢死的,这一回我特地引来了两个活的周倚玉,他们此刻应该就在路上飞奔而来,您别着急。”
天鼎山神捏着同心结的手有些抖:“两、个、倚、玉。”
“是啊,两个,您可以看哪一个更听话,就留下哪一个。”少睢循循善诱,“您不用着急,但我眼下就有些着急了,我没法在这里强行待太久,所以想先向您讨要献祭的回报。”
天鼎山神抬眼:“你要什么?”
“一位女子,我曾经的,嗯,继母。我一直叫她夫人。”少睢唇边敛了笑意,眼里笑意反而涌起,“我比谁都珍视她,可她很多年前就死了……我等了许久、许久,我不想要她的来世,我只想要曾经的夫人。山神大人,我为你献上两个周倚玉,您能不能把一个夫人复活给我?”
天鼎山神直接摇头:“死者,不可复生。”
少睢又似毒蛇扬起唇角:“我知道,我听说过,死者复生违背天理,会造成六界阴阳颠倒,但那是复活后的后果,并不是不能办到,不是吗?”
山神陷入沉默。
“我的愿望只有神能够实现,哪怕您是这浊世的伪神,或是降了神格的半神。”少睢撩起衣角朝祂单膝跪下,“我只有这个愿望……神啊,至少,请你看看冰面下的周倚玉,您会明白我的愿望的。”
天鼎山神抚摸平滑如镜的冰面,在冰面上看到自己的面容。
祂抬手按住自己变成黑瞳的左眼,血从指尖蜿蜒而下,伤口又因强盛的治愈力而一瞬间恢复如初。
“倚玉送了我一颗心脏,所以我困在这里,下不了山,面容也逐渐地,变成这颗心脏的主人的样子。”
山神抬起那张嚣厉的脸,用嚣厉的声音问少睢:“你认识这颗心脏的主人,你要复活的人,也和他有关,是吗?”
少睢对着那张脸面不改色:“是,夫人是他的母亲,他们血脉相连,我是外人。”
“好。”天鼎山神伸手按在了心口,寒冰攀爬上指尖,雪花般的咒印跃满肌理,寒光凛冽,祂掌心上忽然出现一颗热气腾腾的心脏。
少睢瞳孔骤缩:“您胸膛里放着我二哥的心脏?”
“是啊……”
天鼎山神的声音忽然变了,长发全部变回银发,面容还没能完全变回原样,但神情和气质瞬间改变,从消极厌世的蔫吧样子变成俯瞰苍生的恣睢狠厉。
“倚玉,倚玉啊……周倚玉,你背叛了我……”祂眉心上陡然戾气暴涨,“我把心给了你,你却让我的心遭受侵蚀和无边痛苦,你把这颗赝品送到我胸膛中,让那黑蛟的卑劣情愫困住我……”
祂看向跪在不远处的少睢,眉心的戾气浓缩成一针血红的魔印。
三百年了,祂在这颗软弱的心脏牵绊里畏缩不前、画地为牢,今天这小龙来向祂索求回报,终于能让祂找到机会剖出这颗该死的心脏。
少睢并不惧怕祂由伪神堕真魔的转变,他狂热的目光只聚焦在祂手中的那颗心脏上:“这是二哥的心,太好了!我以为他死了,夫人的兄长我捉不到,还好二哥还留着一颗心在这世上!山神大人,夫人的血脉和二哥一脉相承,有了这颗心脏,复活她定然事半功倍!”
天鼎山神操控着那颗心脏来到少睢面前,高高在上的俯视他狂喜而卑微的热枕模样,仿佛从中看到了自己过去无尽岁月对一个凡人的愚蠢爱慕:“真可怜啊。”
少睢恭敬地跪着,向他伸出手,眼里浮现了泪光:“山神大人!请您、请您把她给我!”
祂原本想捏碎这颗该死至极的心脏,但献祭阵已成,祂已经摄取了山外世人献祭的生气,承诺下的回报便不能反悔。祂压着愤怒和厌恶将心脏悬在少睢面前,逆转了天地灵气与阴阳次序,让一个倾国倾城、跌宕了岁月的病美人一寸寸复生。
少睢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奇迹。
他看着一寸寸的骨骼、经脉、血肉飞速生长,如玉的肌理覆盖血肉,如缎的长发垂至雪地,如羽的红衣裹住她的躯体,在他心中烟消云散了三百多年的惊世面容终于活生生地再现。
一个复生的梨夫人就在他眼前闭着眼沉睡。
天鼎山神松手,少睢慌忙伸手接住她,把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看着她沉睡的安详面容,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等候在水晶宫的正殿门口,悄悄驻望她饮药后倦倦沉睡的时光。
待她睡醒了,便会眉目生动地伸一个小小的懒腰,而后睡眼惺忪地朝他招手,唤一声“小五”,笑一声“进来”。
他会快步迈进正殿里,来到她足下向她跪下,笑着道一声夫人好。而她就会嘀嘀咕咕数落着繁琐礼节,伸手把他拽起来。
那就是他能触碰到的温度。
“夫人,夫人……”少睢眼泪扑簌簌地掉,“现在你全在我怀中了,我终于能这样抱着你了……”
天鼎山神看着这小龙抱着一个还未苏醒的活死人声泪俱下,只觉说不出的恶心。
周倚玉,周倚玉。
我如此爱你。
你却这样待我。
祂不想再要什么新娘,祂现在急迫地想抓住新的周倚玉,彻彻底底地撕碎他……
雪峰下传来急促的一串脚步。
天鼎山神眉心的魔印鲜红如九天滴落的一针鲜血,祂狠厉地望向来路,思考着无数种残酷的刑罚。
凌乱的脚步声近了,四个步伐不稳的人影跃进祂瞳孔里,倒映出了提着不问剑的一个妖,和握着不祸刀的一个人。
祂看着那两把神兵,难以抑制地想起来,那是祂亲眼看着周倚玉打的,也是祂亲自握着周倚玉的手,一起为一剑一刀渡入灵气,赋予兵器灵性。
祂问他为何取这两个名字,周倚玉在祂怀里灰暗着眼眸说,遇不公命途不问,遇无道神明不祸。
他曾经那么美丽温顺。
倚玉,倚玉……不问不祸不好么?认命不好么?枕在我臂弯里不好么?
祂压根没有意识到,指尖勾着的同心结没有被厌憎的戾气毁掉。
周倚玉死前在祂面前打碎了躯体,撕散了魂魄,除了指间这缕断发……
什么也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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