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净的青年走得累了,停下来缓了口气,他恰好停在一个小饭馆门口,里面三五个混混刚好酒足饭饱走出来,浑身呛人的酒气让殷弦月连连咳嗽。
“哟。”其中一个打量他,“男孩儿女孩儿啊?哥几个酒气冲是吧?”
余下几个人赔笑着:“哎哟哟,真不好意思,真白啊小妹子,来,哥哥这儿有饮料,你顺顺。”
他们说着,越靠越近,殷弦月被他们逼退到巷子里。
“男孩,男孩也行。”那人说,“够漂亮,其实不在乎男女,是吧。”
殷弦月叹气,劝到:“你们快走吧。”
他有些虚弱,声音也发飘。声音一飘忽,把这几个人勾得更兴奋。
“啧啧啧……”那大汉想伸手摸他脸,“真讨人疼呐,哎哟这小嗓子,在床上可得怎么叫啊?”
殷弦月又劝了一遍:“我说真的,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天地良心,殷弦月是真的在劝。
但好言难劝该死鬼。
路槐不知什么时候蹲在巷子墙头,月亮在他后背。他白发黑袍,血色的瞳仁垂眼审视着他们。
小混混又说:“小弟弟连求饶都这么特别啊?”
终于,有人发现了墙头的人。那人拽了拽大汉:“哥、哥,那……那有人。”
“哪儿啊?”
“上、上面。”
路槐是笑着的,笑得像个恶魔。
“打主人也得先看看他的狗是什么品种吧?”路槐问。
第59章
房间里很黑,殷弦月窝在酒店两米七的大床中间,他没开灯,躺在棉被上。
他双眼微阖,乌黑的头发在白色枕头上宛如绽开的黑色花朵。小王子没有护卫,没有防备,然后大灰狼入侵了。
这间房间在21楼,夜风将窗帘撞开来,随之床垫一沉,黑影覆盖在他身上。微喘,考虑到此人在墙外爬21层并不会累到,那么他应该是紧张了。
殷弦月雪白的一条胳膊从被窝里伸出来,盖在他脸侧,问:“一起洗澡吗?小狗。”
路槐吞咽了一下。
给大型犬洗澡是一件累人的事情。但还好,双人浴缸的尺寸很富余,热水随着两个人的动作唰啦啦地涌着。
殷弦月被呛到了一下之后,路槐就让他在上面。水有浮力,浮力很公平,殷弦月被浴缸的水抬起来的时候,浴缸的水也在抬路槐。
所以钉得很死。路槐扶着他,热水氲上来的雾气环绕在殷弦月和他之间,他的视野永远模糊,要不是下方相连,他简直要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于是他把殷弦月拽下来,贴合住。实质的拥抱给了路槐慰藉,水涌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一如疾风在大海中央肆虐。
“路槐……”
“嗯。”
“想看耳朵。”他趴在他胸口。
“好。”
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在这种时候就是会满足伴侣所有的即便是诡异的要求。
路槐幻化出了狼耳,头顶白色的头发两侧,毛茸茸的两个白兽耳。殷弦月笑了,伸手去揉它们。
坦白讲,水中.做.爱,外加被揉耳朵,路槐发出了本能的声音,让殷弦月发现,原来超自然生物是这样运转的。不过这原本也就是一个探索发现的过程,殷弦月又说:“还有尾巴。”
“爪子。”
兽化30%左右,就变态了起来。
他们从浴缸出来,来到了洗手台。酒店的卫生间很大,两面墙,面对面的镜子。路槐让他站在自己身前,面对镜子,让他看着自己。
面对面的镜子就是不仅能看见面前的自己,也能通过镜子,看见对面镜子里路槐的后腰,和随着幅度摇晃的白色大尾巴。
其实他已经无法自主站立了,全靠路槐的手臂力量。当然,外面那张两米七的床也不会闲着,临到最后,殷弦月已经虚脱了,第二天早上是被抱出酒店的,频频引人侧目。
回去暗巷的路上,听见附近有闲聊的居民说,昨晚那几个小混混喝多了,非说有人从墙头跳下来变成了狼,神经病。
“你通话器在震动。”殷弦月说,“震到我屁股了。”
路槐连忙换了一条胳膊抱他。
神谕殿外今天风很大,温音瞥了他们一眼,有点嫌弃。
路槐抬腕,虚拟屏浮上来,是一条集结军令。内容非常简单,下午三点前,军情集合,火力武装。
“要去夜区清算了。”殷弦月说。
路槐点头:“茉竹放出了夜区守护者,在审判厅前跪了一整夜,求他们放茉将军一条性命。”
“然后呢?”殷弦月问。
路槐:“然后我们就知道,他们囚禁了守护者。”
这个因果关系让殷弦月脑袋轴了一下,然后做出总结:“哦,茉竹提前自曝了。”
“是的。”路槐点头,“所以审判厅临时追加了一条囚禁之罪……不知道最后怎么判,搞不好真的会杀了他。”
殷弦月生了些恻隐之心,自始至终茉竹所做的事情是被异种神控制,设下了那些幻境,让自己通过幻境一步步走到永夜森林。
“会吗?”殷弦月问。
路槐说:“除非你用一票否决权。”
“我该用吗?”殷弦月又问。
路槐:“你知道我永远支持你。”
殷弦月用嘴巴在他唇上贴了贴,风很大,军袍猎猎作响,头发也不停地在眼前扫着,以至于视野之中路槐的脸仿佛抽帧的电影画面。
终于,他说:“把我放下来吧。”
今天只能到这里了,殷弦月要回去巫师学院,既然军情处出发去夜区,那么巫师团也要集结。夜区还有四个异种神,需要殷弦月来解决。
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并肩作战。
狮鹫来接他回巫师学院,他要先回宿舍换上属于巫师团首领的巫师袍。
在学校里又一次碰见了茉竹,殷弦月当下心颤了一瞬,小姑娘与从前不啻天渊之别,憔悴又枯瘦,双目无神。
相反的,巫师团首领的袍子在风中扬着、荡着,一个狼狈不堪,一个从容潇洒。她蹲在教学楼外墙的墙根,抬头,看见了殷弦月。
傻女儿啊。殷弦月心叹。
茉竹两个膝盖上皮肤几乎全烂了,身上衣服是干净的,胳膊手腕上却是一道道新鲜的伤口。短短几天,从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家道中落,父亲沦为阶下囚,自己的族群分崩离析。
殷弦月走过去,蹲下来:“会没事的。”
茉竹空洞的两只眼看着他,张了张嘴,终是没说话,点了下头。
殷弦月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他只能伸手在茉竹肩膀按了按。接着站起身,准备走。
“嗯?”他的袍子被拽了一下,回头。
茉竹拉住他巫师袍的一角,哑着嗓子问:“事情真的没有任何余地了吗?”
“我没办法回答你。”
茉竹又说:“那我如果给你提供一个情报呢?”
“情报?”
“有个人要杀你,你放过我爸爸,我告诉你他是谁。”茉竹的嗓子眼下真的不像一个海妖,“……其实你不在乎的,是吧。”
是的,一个神,还会有什么畏惧。
殷弦月眼眸低垂,他并不凉薄,茉竹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怜悯。
“是个穿西装、白手套的男人吧。”殷弦月甚至没有用疑问句,“论恨我,除了他,没几个人了,茉竹……我明白你的处境,我只能……”
“你能明白吗?”茉竹松开手,颓然地将脑袋抵在膝盖,“你爱的人天天围着你打转,你受万人拥戴,你要什么有什么,我只是想要我爸爸活着而已……他……他坐牢、受罚,怎么样都行……别死就行啊……”
殷弦月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来,转身,垂眼看着茉竹。
“茉竹,我要什么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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