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弦月怵在原地,表情空洞,抬头看着面前的人。今夜明月高悬,街道烦恼喧嚣,因为这天,是圣诞夜。
红红绿绿的装饰甚至都缠上了路灯,商家们的圣诞大促广告飘在烈烈风中。
殷弦月喘息时吐着白雾,他还盯着面前的人:“路槐。”
“就是你当街骚扰女学生,打架斗殴。”他警帽里的银发垂了出来。
咔。
手铐利落地钳上来,路槐拽着他单手一推,迫使其背对自己,单手擒拿:“跟我走一趟。”
第38章
“等等!”
殷弦月从抵达这个世界到现在,说得最多的话就是,等等。
显然,路槐并不想等,单手擒拿炉火纯青毫不费力,方才明明在大街上能把这些路人从南天门揍到蓬莱东路,但终究那些只是普通人,其中还有很多压根平时都不锻炼的。真正碰到路槐这种狠角色,他那点三脚猫功夫着实不够看。
警车里开着暖气,倏然隔绝了外面的寒气,殷弦月这时候才感觉到刚刚是真的挺冷的。
再低头看看自己脏兮兮,染着血,单薄的棉麻衣裤,顿时没由来的稍稍委屈了点儿。
嘭。
主驾驶的人坐进来,关上门,副驾驶也进来,拉下了安全带。殷弦月感觉屁股往前挪,凑到主副驾驶座中间的空隙里,探头:“路槐,你不认识我了吗?”
是时间线不对吗,他穿越来了更早的时间?
路槐坐在副驾驶,他偏头:“坐好。”
“哦。”殷弦月又挪回去,接着又看主驾驶,“渊宁?”
“嗯??”渊宁是短头发,皮肤也是正常的亚裔人类皮肤,他回头,“你认识路槐我不奇怪,这小子远近闻名的帅气白毛警官,你为什么也认识我?”
恰好,车里的广播开始播放晚间新闻,电台里温柔的女声说:“今日傍晚,圣格利尔城安理会正式宣布,鲁伯特·阿菲尔先生将于1月1日上任圣格利尔城安理会议员,同时今日安理会也就城市居民的持枪权做出调整,阿菲尔提议……”
阿菲尔刚刚上任,殷弦月思考着,那么现在是,洛尔之枫连载的五年前。
按照洛尔之枫的时间线,这个时间已经被异种侵略过一次,正值安定年代。殷弦月舒了口气,怪不得伊瑜看上去有些陌生,原来这个时候的伊瑜比他认识的伊瑜要小5岁。
他放松了下来,今天圣诞,街上行人很多,车也多,很堵。
车内空调让他觉得很舒服,而且,有一个活生生的路槐在前面,渊宁跟着新闻插播的广告哼着音乐。
“不对。”殷弦月坐直起来,又向前一挪,“你们为什么在圣格利尔城,这不是跨项目执法了吗?这里都是人类啊?”
此话一出,渊宁扶着方向盘噗嗤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这人说什么呢,路槐,他该不会因为你这头白毛,以为这里是二次元吧?”
呃,不是吗?殷弦月由于双手被拷着,只能两只手同时把着副驾驶头枕的边缘,眼睛死盯着路槐。
路槐实在受不了他的目光,偏头:“我再说一遍,坐回去。”
殷弦月眯了眯眼,车载中控的屏幕显示此时此刻,是12月24日的晚上22点15分,天色很暗,街道的路灯和圣诞装饰充当着地表的繁星,但星辰之光终究无法让他看清楚面前的男人。
于是他两只手抬起来,去按亮了车顶的灯。
“你?!”路槐准备伸手把他推回去时,稍稍因为殷弦月眸中的情绪动容了。
他的眼睛里,充斥着灭顶的悲伤,那种悲伤的眼神,好像手术房外奇迹落空的病患家属。他眸中满是不远接受事实的样子,直白且殷切地凝视自己,仿佛自己宣判了他死刑。
车顶灯亮起之后,殷弦月看清了路槐。
路槐,是正常亚裔青年,深棕色偏黑的眼瞳,不是赤色。
殷弦月失落地坐回去,这一路上他都老老实实的,一言不发。
因为他意识到,这个世界大约并不是单纯的《洛尔之枫》向前推五年,而是另一个和洛尔大陆极为相似,但没有超自然生物存在的世界。
这里和他熟知的地球一样,人类,是唯一的智慧生命体。
路槐,也只是单一人类血统的路槐。
抵达警局后,渊宁把车停好,路槐过来后排座椅拉开车门,叫他下车。
殷弦月挪动着挪到边缘,走下警车。这里是警局的大院子,大约因为今天是节日,值班警察挺多的,和他们前后脚的,是酒后闹事被抓来的。
警局里没有圣诞装饰,走廊的灯只开着前半部分,大约是为了省点。路槐带他停在一间审讯室门前,从裤腰卸下钥匙,开锁,开门,开灯:“进来。”
殷弦月跟着进去。
整栋大楼早在十二月初就开始了供暖,审讯室里也是暖和的。这是殷弦月第一次进局子,就杵在那儿。
路槐指了下桌子靠墙那边的椅子:“去那坐下。”
路槐脱下外套搭在他这边的椅背,在他对面坐下,修长且富有力量的手指点了下桌面:“手放上来。”
“喔。”殷弦月两只手放在桌面上。
路槐给他解开了手铐,旁边靠墙放了个饮水机,咕噜噜吐了两下泡泡。
审讯室里很安静,路槐把手铐扣回腰带上的声音无比清晰。殷弦月缩了缩脖子,他长发垂了几缕来脸侧,对面方才二十岁的男人一楞,稍稍别开视线,以拳抵唇清了清嗓子。
殷弦月抬眸,问:“怎么了?”
路槐摇头,很小声地说了句没什么,然后掀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姓名,年龄,住址,身份卡数字ID。”
“都、都没有。”殷弦月低下头。
路槐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方,哼笑了一声:“别装了,你这样的我见过太多了。”
说完,他给电脑连上外置的摄像头,冲着殷弦月:“扫脸。”
殷弦月乖乖看向镜头,片刻之后,对面白发青年发出一声“嗯?”。接着他手指在电脑触摸板上划拉、又戳了一下。
结论显而易见,警局的系统没办法识别出殷弦月这个人。路槐从屏幕后面抬头,和他四目相对了片刻后,转而去调取当时街上的监控录像。
路槐将电脑转了个方向,手指着暂停的监控画面,问:“这辆车你有印象吗?”
殷弦月没有眼镜,眯着眼睛,上半身探过来。
监控画面来自那条街的治安摄像头,画面中,他被人从一辆面包车里丢出来,丢去人行道。面包车的车牌被全部涂黑,而丢他出来的人戴着黑色的毛织帽子,完全看不出特征。
“这……”殷弦月嘴巴微张。
居然洛尔还给他弄了个穿越的画面,被人从面包车里丢出来,虽说和他当时的境地确实差不多。
但这样其实挺贴心的,因为如果不是被人从车里扔出来,自己就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人。于是他坐正了些,抬眸,与路槐对视,开始释放小说家的技能之一,冷静严肃地胡说八道——
“路警官,这……这种事我如果说出来了,恐怕性命不保,我不能说。”
说完,殷弦月怆然垂下头,目光闪躲,假装怯懦、不安、想说又不敢。
于是对面这位年轻的警官,自以为何事都不会逃出他眼底,相当敏锐地就发现殷弦月支支吾吾的原因。
路槐问:“你不是不能说,是不敢说吧。”
殷弦月呢,偷偷捻了下手指,瞄向路槐的胸牌,好小子,实习辅警。心里算算,这会儿路槐才刚刚20岁,再看看他线条锋利但掩不住稚嫩的脸……那么就在圣诞节前夜骗骗小男孩吧,殷弦月没控制住,偷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被敏锐的警官发现了。
殷弦月迅速将眉眼笑得更弯,搭配他血衣、长发,苍白的脸:“我说了的话,你会帮我吗?”
这般柔弱不能自理的瘦弱青年泫然欲泣的模样,遑是再铁石心肠之人也会稍稍动容。事实上殷弦月也一直在观察他,这个路槐虽然和路槐有着同样脸、发色,但性格尚无法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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