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宁:“但现在人家15个巫师就围着哨塔了,人家就要他们的首领,你咋办,你带着那个人类杀出去?”
那个人类。
应该是自己,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起先殷弦月听得云里雾里,听见“签字”的时候,他以为是要将自己交给雾区审判厅。
不过……
路槐:“那你告诉我,把他送去巫师学院,他在里面能干什么?”
渊宁正色道:“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彻底、完全,与军情处,与你,都无关了。”
啊,殷弦月懂了。
他懂了。
他在稻草人广场背起巫师团首领的尸体,向那三十三个异种施令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首领”。在那个时候,究竟是自己无意识夺走了这个“身份”,还是已经死去的首领将这个身份赐予了自己,这已经无从得知。
现在,他这个“神”、“作者”,已经是洛尔大陆巫师团的首领——一个没有任何元素波动的人类。
那么摆在眼前的事情就明朗了,他属于巫师团,巫师团是独立于大陆的组织,不受任何势力或阵营的约束。
巫师团就像梵蒂冈的教会,他们受周边民众的拥戴,自身又有着强大的力量,并且接纳所有人。
是的,所有人,无论是否具备巫师天赋。
毕竟这个世界的巫师是极少数,但巫师的历史底蕴非常深厚,所以巫师学院有开设人文学院,在那里,普通人家的孩子正常接受教学,以及一门“巫师历史”和另一门“药剂科”。
这里是洛尔大陆昼区西边的海岸城市,诺海镇。
巫师学院立于悬崖之上,大门面对一片和平的平原草场,草场上有村庄稻田,而巫师学院的背面便是荒海浪涌最为凶猛的地方。
无数渔民的船在这里倒扣,后来昼区守护者,也就是大魔导师,将巫师学院建在这里,它像一个护卫,保护着陆地的村庄,随时营救海上的船只。
“行吧。”路槐最终点头了。
他从渊宁手里接过那张纸,将纸按在窗沿,唰唰签下两个潇洒的字:路槐。
签字处,监护人。
“呼——”渊宁舒出一口气来,“好了好了,这样一来,审判厅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下去告诉他们一声。”
路槐转过身,看见床铺上虚弱的人,走过来,蹲下:“明天起,你就是巫师学院的学生了。”
“你要把造物主送去上学。”殷弦月的喉咙沙哑,“真有你的。”
路槐耸肩:“我没办法,你现在站那儿从窗户往下看,15个巫师就站在哨塔下面管我要人,要他们的首领。”
殷弦月叹着气坐起来,路槐没动,还在床边蹲着,视线跟着殷弦月的脸。
路槐幽幽地说了一句:“自食其果。”
“是。”殷弦月认了。
因为这都是他自己写下的设定。
巫师团的首领,来自巫师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他们在学院里研习巫师的传统,受大魔导师亲自教导,最终统领巫师团,并在未来接任大魔导师“大陆守护者”的位置。
现在,巫师团残存的15位巫师,要求他们的首领进行程式化“上任”。
巫师团,顽固、自成一派、严格遵循自己的传统。
路槐手里捏着他的入学表,这时候举到他面前:“而我,是你的监护人,下个月是巫师学院新生第一次考试,别给我不及格。”
“……”殷弦月的眼神里多少有点不理解,那是一种非常单纯的疑惑,就像一个成年人被小学生半道拦住说“今晚放学别走”的那种疑惑。
这种疑惑是纯粹的,纯粹的程度已经可以和嘲讽画等号了。
殷弦月就差一句“凭你也配?”了。
“是的。”路槐显然明白他的眼神,于是笃定地说道,“我,你的,监护人。”
又补充:“给我老实上学。”
——比书里的男主挟持自己改文更荒谬的事情来了,不孝子反客为主成了自己的监护人。
“等等!”殷弦月攥住他手腕,“我没有巫师能量,你我心知肚明,我去巫师学院学什么,用魔杖打毛衣吗?”
路槐抽回手,压着声音:“造物主,换个思路,你在巫师学院才是最安全的。”
说完,他站起身,以一个俯视的角度:“你有想过吗,如果哀恸之牢没有典狱长,那么会不会其他异种神,也钻了一些你设定上的漏洞,这时候正在大陆其他地方活动。”
殷弦月点头:“异种神是被冰封的,所以我才让雪怪去冻住他。”
“像他这样的,还有六个。”路槐说,“造物主,我们麻烦大了,你留在这里安心回忆整个大陆的漏洞,还有哪里是像哀恸之牢那样,缺少某个关键角色的地方,好好回忆。”
殷弦月望着路槐走向房间门口的身影,又看看他随手丢在床铺上的入学表……
咔,渊宁开门进来,手里拎了个袋子,说:“校服。”
路槐拿过袋子,挂在门把手上,回头说:“换好校服就下楼,跟巫师团走吧,周末我来接你,带你回你自己那里刷一刷存在感。”
所谓的“你自己那里”指的是殷弦月的世界。
而渊宁,并不想在这里刨根问底,他看殷弦月就像看一块碳火,只想把他远远丢出去。
原因很简单,凭空出现的人类拯救了稻草人广场,以所有人都无法解释的方式解决了三十三个魔法异种。
虽说长樾指挥官对这件事尚没有向下询问,但审判厅里已经有审判员想要他的命。
此人是路槐带来的,军情七处必定躲不了干系。但现在解决了,人家是巫师团首领,往后指不定还会是守护者,那审判厅再也不能多说些什么。
“快走快走。”渊宁催促他,“走啊路槐,还看,都几点了,缙丛顶不了多久的!”
路槐收回视线,和渊宁一起离开哨塔5楼的客房,走下楼梯去了。
走前,路槐握着门把手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坠进了巫师学院校服的袋子。
另一边,身为雪怪的缙丛正在假装自己失控,在军情七处的大营里疯狂下雪,积雪高度有半个大营门,长樾指挥官的车根本进不来。
长樾是个四十来岁的人,按照人类年龄,缙丛这会儿顶多16,正值叛逆青春期。
长樾拿着通话器在自己军营外面和她沟通:“缙丛!你乖,别再下雪了,里面出不来外面进不去,路槐呢,你去路槐那儿让他引导一下你!”
缙丛:“我不!路槐那个引导是给犯人的!我又没有犯罪!”
长樾头疼得不行,他放下通话器掏出手机,直接拨了路槐的号码。
这时候路槐刚刚飞过神谕殿,渊宁则是走的海路,顺着风浪回去雾区。天色渐晚,制雾机进入倒数,而今夜不巧是血月,路槐得赶快回去雾里。
“喂?”路槐落在神谕殿顶,接起了电话,“指挥官。”
长樾说:“今晚血月。”
“我明白,已经到区界了。”路槐说。
路槐成年之后,指挥官对他非常包容,这份包容如今也体现在这里。长樾看上去不在乎他隐瞒了什么,也不在乎殷弦月其人究竟是谁。
路槐继续向雾区飞,大雾已经弥漫开来,赶在乌云从血月前方挪开的时候,遮蔽了整个雾区。
殷弦月换好了校服,在袋子里发现了路槐的通话器。
他拿出来,戴在手腕,然后将校服内衬衣的袖子拽了拽,遮住它。宽大的巫师袍是防雨的,他整理了一下后面的兜帽,拧开门把手,走下哨塔。
15位巫师迎上去,簇拥住他,一个个脸上充满希冀。
殷弦月鸦羽般的眼睫轻颤了颤,他抬眸,看向墨色的夜空。苍穹悬着的那轮血月,一如路槐的瞳仁。
他又垂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巫师学院校服,以及手里捏着的入学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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