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龙池说着,抬手去解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打算把它给殷弦月。
然而他手刚刚摸到毛茸茸的围巾,附近人群里忽然有两个人向他们冲刺过来,喊道:“站那儿!别跑!”
殷弦月眸光一凛,是警局的人找过来了。
只有两个,普通警员,同时旁边小卖部的老式电视机里。低劣音质播报着今日逃犯殷弦月,这是继阿菲尔议员遇害后,圣格利尔城中的又一起事故,记者们将警局团团围住,指责他们尸位素餐,连一个骚扰女学生的变态都关不住。
“别跑!!”
殷弦月还真的就没跑,因为他好不容易蹲到龙池。
于是,两个成年人扑过来,他侧身避开,屈臂肘击另一人锁骨,抬腿挡。那警官被小腿挡后迅速爬起,招招都是擒拿之势。
这里是戈谛安山脚,街道略窄,多是古朴的灰墙青瓦。
雪开始大了。
龙池吓得怔愣在原地,只见那个瘦小的殷弦月背靠着墙,他左边头部是一个牛奶箱,送奶工每天在里面塞一袋鲜牛奶。
殷弦月矮身从奶箱底下钻过去,然而脖子立刻被左边警员钳住,顺其力道将其面门撞上奶箱,薄薄的铁皮小箱子瞬间变形!
这一撞,把殷弦月惹怒了。
他再次抬眸时,原本琥珀色的瞳仁闪了一瞬的血红。
他恶向胆边生,扯下那奶箱的小铁门,锋利的薄铁片扬手就要割其喉,对方亦被他这般气势震慑住,然而……
忍住了,他脑袋里瞬间浮出路槐的脸。
黑龙苏醒时,路槐说,永夜森林外的平原上还有十万平民。
殷弦月咬着牙,换了铁皮的正面,抡到警员太阳穴上,接着抓住另一个警员的衣领,提膝击其下腹,左脸一拳,松手后旋身扭扫一腿。
“走!”殷弦月抓起旁边几乎呆傻的龙池。
龙池快哭了,他半生良民,竟在圣诞夜目击袭警事件。
两个人顺着山路向上跑,跑向戈谛安高塔。在这个世界,龙池的体质依然如巫师般孱弱,倒是殷弦月,得益于路槐的格斗训练,如今能拉扯着龙池在山坡狂奔。
“我要……洗掉……了……”龙池扒拉着殷弦月的胳膊,喘得比那个村里田埂上偷香肠的狗还惨烈。
殷弦月点头,拍拍他:“坚持一下,来,你站直起来。”
龙池真要哭了:“少侠,让我歇会儿,我求求你……”
瘦削的青年在山坡向下看,十二月树木萧条,冬风萧瑟。他纤薄的站姿保有着一股韧劲,冷漠地看着下方向上跑的警员,是警局派来支援的。
龙池两只手攥着殷弦月的小臂:“少侠,你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有这么多警察追你?”
殷弦月在裤兜外面摸了摸里面的安卡,然后将龙池单手拎起来,胳膊环住他脖子,迫使他背对自己的同事,手.枪.枪口抵在龙池的太阳穴——
“别过来!”殷弦月眉眼冰凉。
那些警察立刻停下。
“小伙子,你冷静点。”
“先、先别冲动。”
“……”
殷弦月的子弹已经全卖给二手商,他这把枪的弹匣里是空的。
不过没关系,它现在正在发挥作用就好。
殷弦月就这么拿枪指着龙池,慢慢走向戈谛安高塔。高塔之下有一棵巨大的,教会的人过来布置的圣诞树。
人们认为圣诞当天下雪,是幸运的。
二人进入高塔里,一楼的大厅燃着无数根烛火,有三十多个人在这里唱着福音,无人在意进来的两个人有多狼狈。
殷弦月对塔内很熟悉,他带着龙池一直上楼,上到顶层。
“你还是杀了我吧呜呜呜呜呜……”龙池实在爬不动这个楼梯了,直接坐在台阶上,“少侠你别太过分了,我是什么,是你在路上随机挑选的倒霉路人吗?”
殷弦月舔了舔唇,枪别在裤腰,朝他伸手:“就剩两层了。”
龙池泪眼婆娑地瞄他,收回视线,再瞄他:“好吧。”
戈谛安,Guardian,守护者。
无论这里有没有超自然生物,这座山、这座塔,都叫做“守护者”。
而守护者居住在高塔顶层,也是设定的一环。
诚然,殷弦月没想过在顶层能见到所谓的守护者,甚至他的最低要求是,这顶层别坐个圣诞老人就行。
他推开几乎要朽掉的木门,吱呀一声——
顶层不到50平米的衰败空间,窗户缺少了玻璃,风雪不住地涌进来,被岁月侵蚀的窗帘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这里空空荡荡,缺腿的桌椅被堆在角落,书柜的门歪斜着掉落一半,水晶吊灯全部碎裂。
但,墙壁上挂着一幅油画。
画中人与殷弦月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
殷弦月打量着那幅画,抬脚走过去,这时候,风带上了那木门,关门的动静吓地龙池一哆嗦。
殷弦月走到画前,拿出铜安卡,无事发生。
他轻轻蹙眉,尔后伸手将画从墙上掀掉,木质画框砸在水泥地上,嘭地一声。
接着殷弦月笑了,果然,画后是一个壁龛,壁龛里,赫然摆着一个与安卡相同颜色的,越40厘米的箱子。
他用安卡打开箱子的锁,箱子里是一根手杖,古埃及雕塑上,鹰神荷鲁斯的沃斯手杖。
鹰神荷鲁斯的雕像通常手持两样东西,一个是代表力量的手杖,另一个则是代表生命的安卡。
殷弦月将它拿出来,他现在大概明白了西装男想要表达的事情。
这么看来,洛尔确实是个不讲信用的控制狂。
殷弦月回头,看向龙池,对他说:“说吧,你在这个世界等我多久了?”
第41章
殷弦月:“一路以来你的破绽实在太多,我怀疑你甚至知道我的枪里没有子弹。”
龙池:“啊,这个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你不会杀我,大概不会。不过,我有破绽吗?我觉得我演得还不错。”
殷弦月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怜悯,有一种自己的孩子笨成这样也没有办法只能养下去的心酸感,他说:“龙池,回忆一下,我和警察打架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旁观,如果说当时你被吓傻了,那我们进入高塔第一层的时候,我已经收枪了,你为什么不向唱诗班求助,为什么不大喊大叫,上楼的时候我走前面你走后面你也不跑,还有这里。”
殷弦月指了一下摇摇欲坠的窗棂:“这座塔根本已经废弃多年,容我猜测一下,今年教会在这里唱福音,也是你设法做到的吧。”
“包括看见这张和我很像的画,你也完全不惊讶,我合理怀疑你早就知道这幅画的存在。”
“你一直在等我出现。”
龙池轻笑了笑,他首先走到油画旁,将它捡起来。
多年的风霜侵袭,木质的画框一摔就裂开,里面的画布掉落出来,龙池耐心地将它卷好,从他羊绒大衣的口袋里摸出一根包装圣诞礼物的绿色缎带,将它绑好。
尔后,龙池抬头:“满打满算,我等了十年。”
“你今年二十岁……”殷弦月说,“所以十年前你十岁,是谁让你等我。”
龙池将画卷好之后,泰然自若地拿在手中,缓了缓爬楼梯的气,接着挂上温和笑容,说:“十岁那年的生日,我妈妈给我烤了一块漂亮的蛋糕,爸爸送给我一台当下新款的游戏机,晚上我父母一起在厨房收拾卫生,刷锅洗碗的时候,有个人敲开了我家的门。”
殷弦月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那个人大约五十多岁的模样,穿一件很长很宽大的袍子一直到他脚踝,他手里拿一根筷子似的魔杖,他先祝我生日快乐,然后问我,有什么生日愿望。”
龙池顿了顿,吞咽了一下,说:“我说,我想要我的爸爸找到新的工作,我想要妈妈在厂里不再受排挤,我想要……快点长大,为家里分担压力。”
“他,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用魔杖……对,他手里的魔杖,向天空、我的家里,念了几段咒语之后,他告诉我,我的愿望会在下一个日出后实现,但我也要为他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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