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衬衫也敬酒:“王老板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嵇灵摇头。
——官禄内陷,家财散尽。
他不住摇头,也不参合这些奉承的酒局,自顾自地夹菜,这酒店的菜式不错,清淡适口,嵇灵便多吃了两口,他看见餐桌对面有个大虾,刚想站起来转桌子,全场的空气忽然死了一般的宁静。
嵇灵往旁边一看,王老板正定定地望着他。
队友坐在远处挤眉弄眼,疯狂比口型:“小七,祝酒词!说祝酒词”
嵇灵恍然,酒桌敬过一轮了,现在正轮到他敬酒。
他慢吞吞端起酒,转过身,浓重地不祥之气恰巧从王老板的眉心溢出,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嵇灵藏在袖子的左手一挥,将阴气打回原地,它们重新在王老板头顶聚集成厚重的一团,盘踞着不动了。
嵇灵眉头微跳,无视了黑云压顶的阴气,违心地送上祝福。
“……王老板平安健康,万事如意。”
第3章 悬吊的男人
花衬衫一巴掌拍在嵇灵背上,对王程轩陪笑:“对不起,这孩子不太会说话。”
平安健康当然是句好话,但一般是长辈祝福小辈,放在酒桌上用来祝福一位并不熟悉,且身价不菲的老板,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嵇灵正在夹菜,一个不查,险些被花衬衫拍进酒杯里。
他揉了揉后背,不满地看着花衬衫,正要坐起来,却忽然一顿,眉头微微皱起,端详起酒杯来。
酒盏里还剩下半杯酒,清晰地倒影出嵇灵的模样,在他的眉心,赫然也有一点黑印,与王老板头顶的一模一样,隐隐透露出不详之气。
嵇灵心道:“莫非我干预王程轩这件事,还会牵连到我吗?”
能牵连到一位上古神灵,王程轩这是得罪了哪路仙神?
他将双手藏在桌布底下,无声结印。
赤金色的灵力流转开来,酒桌上觥筹交错,酒桌下术法翻涌,阵法悄然浮现,嵇灵默念:“我眉心黑印,是和王老板来源相同?”
他杯中的酒液悄然抖动,滚到桌边,凝成一个‘否’。
“不是?”嵇灵皱眉:“这黑印来源何处?”
酒液继续再次滚动,凝成:“仇家。”
嵇灵:“仇家?”
他满头雾水。
作为热爱和平的神明,嵇灵没事就在洞府打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认识的人都没几个,他能和谁结仇?
嵇灵:“哪位仇家?”
酒液无风自动,汇成完整的镜面,镜中一片漆黑,空无一物,唯有右下角闪烁着虚幻的光斑,嵇灵指尖金芒闪动,镜子的视角微微转换,旋即定格在一汪漆黑水潭的上方。
那里有一个被悬吊起来的男人。
他一身玄黑袍服,紫色暗纹密密麻麻排满衣角,显得邪异尊贵,单看衣服,他应当坐在高堂之上,垂眸俯视众人,但现在他被牢牢绑缚在刑架之上,荆棘刺入他的双臂,复杂的封印在他周身浮现,铁链一般环绕着刑架,嵇灵略略估计,那些封印的强度足以锁住上古邪神。
而在一片暗色之中,他的腰间却悬挂着一枚赤金色的木制发簪,发簪上金光点点,是水镜中唯一的光源。
嵇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男人此时闭目阖眼,微垂着头,看不清楚面容,但是嵇灵很确定,这个男人他从未见过。
“见了鬼了。”嵇灵心道:“我从没见过的人,怎么会成了我的仇人?虚空结仇?”
他想了又想,没弄明白这仇是怎么结下的,只能求助阵法。
嵇灵藏在桌下的双手结印,他中间二指内扣,拇指压与无名指之上,低声道:“起。”
霎那间,桌布下金光流转,千百条丝线交织缠绕,如长河相汇,灵蛇游走,嵇灵微微闭目,默念九字箴言,阵法逐渐展开,煊赫的流光,铺满整个桌底。
而就在阵法完成,他要卜算的时候,身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只见花衬衫跌坐于地,颤颤巍巍地指着餐桌底下,抖得活像得了帕金森。
他结结巴巴:“这,这,这……”
嵇灵:“……”
他无声收了阵法。
傅杨和王程轩莫名其妙,都掀开桌布往下看,底下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王程轩皱眉:“你怎么了?”
花衬衫揉了揉眼:“没,没事。”
他筷子掉在地上了,俯身下来捡,结果桌布底下金光流转,花衬衫仿佛爱丽丝掉进了兔子洞,瞬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眼见金光散去,他被扶着坐起来,精神恍惚,喃喃自语:“一天之内幻视两场,我可能得去挂一下眼科或者精神科了。”
嵇灵若无其事地夹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程轩喝得半梦半醒,往一旁的傅杨身上倒去,傅杨连忙扶住他:“王总,我们回去吗?”
王程轩摆摆手:“再来两杯。”
嵇灵起身:“正好,我去趟洗手间。”他和王程轩招呼:“王总,请等我一下,我和队长一起送您回去。”
作为世间的正统神灵,嵇灵有诛邪除魔的职责,王程轩头顶的黑气都要溢出了,他没法不管。
傅杨闻言,停下筷子,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又很快低下头,替王程轩殷勤劝酒。
嵇灵跟着服务生找到洗手间,他装模作样地洗了个手,环顾一圈,洗手间内空无一人,便覆手按在洗手台上,方才的探查被花衬衫打断了,他急需要更多的信息,了解那个凭空冒出来的仇人,比如他到底是谁,又为何和嵇灵结仇,以及他为什么会被绑缚着吊起来,以受难一般的姿势。
灿金色的灵力涌出,繁复的阵法以指尖为中心,向外张开,古奥的符号自阵中升起,嵇灵闭目,正要诵念箴言,肩膀上忽然传来一股大力,压着他旋转半周,而后死死撞在了洗手间的墙壁上。
嵇灵肩胛骨一痛,背部死压着大理石墙壁,他吃痛皱眉,来人的身量比他高上一些,厚重的阴影覆压下来,将嵇灵整个笼罩其间,分外有压迫感。
嵇灵抬眼,傅杨将他困在方寸之间,双目通红,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嵇灵,咬牙切齿地问:“小七,你入队这么多年,队长对你好不好?”
嵇灵:“?”
他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说法,犹疑:“大,大概?”
傅杨欺身上前,揪住了嵇灵的领子,嵇灵退无可退,被迫和傅杨对视。
傅杨俊挺的眉峰深深蹙起,嗓音中带着厚重的鼻音,还有微不可查的哽咽,他仿佛遭遇了不可接受的背叛,厉声质问:“小七,你摸着你的良心,队长对你好不好?当时我们演出,你被排挤到队伍边缘,是不是我给你递的话筒?”
“你内向,社恐,一句话都不说,是不是我频繁cue你,给你找话题?”
“经纪人逼你喝酒,我有没有帮你挡过酒?”
嵇灵一言不发。
在漫长的沉默中,傅杨表情越发狰狞,他声声泣血,像一只暴怒的狮子,似乎嵇灵做了他难以忍受的事情:“你那么清高,对低三下四的奉承不屑一顾,那你就一直清高下去啊!为什么要勾搭王程轩,还是在这种时候?”
说着说着,他恍惚后退两步,睫毛上带着欲坠不坠地一点湿意,片刻后,傅杨抬起手,掩住了眼睛,喃喃道:“你明明知道我缺钱,你明明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你明明知道……”
他声线发抖,似乎说不下去了。
嵇灵叹息一声。
他拍了拍傅杨的肩膀,安抚道:“队长,我没有那个意思。”
傅杨一把挥开他的手,怒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推开其他队友往王程轩面前凑,你坐在他的右边,明明定下了我送他回家,你却也要跟来!你还能是什么意思?”
嵇灵的领口被傅杨扯散了,他抬手整理领口,看着崩溃边缘的傅杨,再次叹息一声。
傅杨表情狰狞,他额头的黑气更加狰狞,将他整个包裹其中,宛如缠身的厉鬼,从这阴沉一片的气运中,嵇灵能猜测傅杨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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