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皆仇敌(11)
当他站定后,肩上一缕长发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容不渔沉下脸,看着地上被削落的长发——若是他再晚一步,被削掉的可能是他的脖子。
犹襄如一支利箭射回容不渔的袖中,声音微微颤抖:“快走!”
容不渔轻轻抚着自己的墨发,神色已完全冷了下去,他微微摊开左手,冷声道:“出来。”
犹襄:“你现在可能敌不过他,先走再说!”
容不渔道:“死不了——出来!”
犹襄知道容不渔这打死也不回头的倔脾气,咬牙切齿道:“你死了我可不负责为你收尸。”
容不渔冷笑了一声。
犹襄重新化为黑雾从珠子钻出来,身体宛如游蛇似的绕着容不渔的手腕转了两圈。
接着黑雾骤散,一把混体漆黑的剑跃然掌心。
容不渔垂着眸握了握剑柄,淡淡道:“不如我的玉楼春。”
犹襄险些被气死:“等你出了清河城再去找你的玉楼春吧,看它还认不认你——当心!”
容不渔微微一偏头,脸颊上被凌厉的风刃刮出一道细微的伤口。
犹襄怂得要死,见容不渔仍要开打还在喋喋不休地劝阻:“容不渔,他是云归城的肃清者,从属姬奉欢,像是疯狗一样见谁咬谁,那姬奉欢不是什么好人,你现在又没有身体……啊!”
风刃再次呼啸而来。
容不渔懒得听他废话,伸手轻轻擦了擦脸颊上的伤痕,指腹抚过之处,伤痕一寸寸消失。
他握紧剑柄,整个人宛如离弦的箭,呼啸一声冲入黑暗中。
肃清者来者不善,全身仿佛都融于黑暗中,容不渔握着漆黑的长剑,单手一挥,剑气骇然冲上前方,将周遭黑暗煞是冲破开来。
容不渔脸上温和之色悉数褪去,连眼眸中也是一片冷厉之色。
那肃清者被他一剑破了原身,周遭黑暗扭曲,缓慢凝成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形。
“容不渔,你果真未死。”
那人黑布蒙了半张脸,声音沙哑如含了砂砾,一双漆黑的眸子凶狠地瞪着容不渔。
容不渔握紧剑柄,垂眸看着闪着寒光的剑尖,漫不经心道:“我是没死,你却要死了。”
肃清者瞳孔一缩。
犹襄厉声道:“不要同他硬碰硬,你的修为……”
容不渔淡淡道:“你之前不是还怕有人知晓我未死,前来清河之境围杀我吗?”
他轻轻抬剑,剑尖指着肃清之人,勾唇一笑:“那他,自然也是留不得的。”
察觉到了容不渔身上毫不留情的杀意,肃清者眸子一寒,却还是道:“我们不是为你……”
容不渔笑了:“我管你为谁而来?”
他说着,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裂痕,一阵狂风拔地而起,将他的衣摆长发吹得瑟瑟作响。
肃清者立刻提剑。
只是很快容不渔神色突然一寒,冷声道:“你们?”
下一瞬,肃清者身体化为黑暗,锋利的风刃再次布满周遭。
容不渔这一回却是毫不恋战,猛地转身便朝着城墙之上飞去,只是那肃清者的剑却丝毫不停。
剑刃一道道划过容不渔的身体,有的深可见骨,却未见一滴血。
容不渔被这般阻拦,早已见了怒气,他如恶鬼般转身,一字一顿道:“你算什么东西,胆敢阻拦我?”
肃清者飞身闪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容不渔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冷声道:“姬奉欢想要我的命,就让他自己滚过来!”
话音刚落,以他为中心,灵力霎时以涟漪荡漾开来,将周遭黑雾一寸寸震散。
地动山摇。
连坚不可摧的城墙也簌簌掉落粉末似的石屑。
坐在城墙上的二七抱着膝盖,肩膀依然在微微发着抖,底下一片撼天震地的动静,他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容不渔让他等,他纵使不愿意,却也依然乖顺地等着。
一抹黑雾从城墙之上缓慢爬上来,片刻后凝成一个虚幻的人形出现在二七背后。
肃清者声音冷漠如冬日寒冰。
“找到你了。”
二七微微抬头,暗红的眼睛看了那黑影半晌,才突然诡异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看起来人畜无害极了。
“哎呀。”他眸子微微弯着,声音带着未脱的稚气,“有好玩的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二七:其实我很能打,咬人只是副业。【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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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拼死一搏
肃清者自千年前便存在,融于黑暗见不得光,只听命每座城池授有城印之人,而一旦下令,便是不死不休。
清河城东西两方巨山环绕连绵,最北面则是传闻深不见底的无尽海渊,而最南方便是唯一的出口之处——云归城。
好巧不巧,云归城城主姬奉欢,正是容三爷的仇敌之一。
若是肃清者逃出清河城将容不渔还未死的消息传出去,那么不出三日,姬奉欢可能要亲临边陲,来取容不渔狗命。
容不渔手中长剑已燃起幽蓝火焰,黑暗中衬着他面容如同厉鬼般冷漠。
犹襄疾声道:“姬奉欢那个小怪物造傀儡之术了得,生于黑暗的肃清者依附在那傀儡躯体上,可比你这泥捏的身子抗揍多了,咱们占不了上风的——啊!当心!”
听到傀儡两个字,容不渔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长剑呼啸一声横扫暗处,劲风席卷而去,将地面黄沙卷起,漂浮半空。
犹襄嘶声道:“在你身后!”
容不渔眼睛眨都不眨,反手挥去一剑,只听到一声长剑刮过钢木的渗人声音,肃清者幽灵似的站在他身后,伸掌骤然轰在容不渔的左肩。
一声闷响。
容不渔踉跄后退几步,垂头一瞧,他的整条臂膀连带着那把剑掉落地上。
容不渔一歪头:“啧,真不经打。”
犹襄惨叫:“你的手……你的手啊啊!”
容不渔被硬生生震断一条手臂,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脸上没有丝毫痛色——定睛看去,他那断臂处流出的,竟然是闪着银白光芒的沙土。
容不渔眉头紧皱,弯腰将手臂捡起来,看也不看地随手按在断臂处。
只见接口处缓慢爬上来银白色的灵力,飞快地将手臂接回原处。
伤口愈合,连道疤痕都没留下。
容不渔稍稍动了动痊愈的左手,低着头轻声道:“他断了我一只手,若我下回见了姬奉欢,必定加倍奉还。”
犹襄:“啊啊啊容不渔!先别妄想了,你能先对付这条疯狗吗?”
容不渔抬眸,冷淡地看着不远处已化为傀儡人身的肃清者,眸子轻轻眯起。
肃清者眸光赤红,冷声道:“没想到当年风光无限的容三爷,竟然也沦落到依附息壤苟且偷生了。”
平日里有人恶言相向,容不渔一律只当恶犬咆哮视若无睹,而现在想要他命的人在眼前,他骨子里的懒意却不知跑往何处了。
容不渔似笑非笑道:“是姬奉欢给你的胆子,让你这般对我说话的吗?”
犹襄几乎要崩溃了:“三爷!今非昔比,您都沦落到这般田地了,就别再打肿脸充胖子了成吗?要什么面子啊,他真的会杀了你的!”
肃清者眸光微动。
容不渔也看出了他的杀意,低声道:“护好我的身体。”
说罢,整个人宛如被推倒的沙塔,哗的一声直直塌了下去,犹襄化为的长剑和他手腕上的遗梦珠簌簌掉落在一堆银白色的沙堆中。
传闻中修士大能入圣境后,渡雷劫时最后一道雷劈下之处,必出息壤。
不过息壤往往只是炼器的材料,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用它来寄身。
容不渔元神离开躯壳,息壤捏成的躯体自然没了支撑。
犹襄飞快化为黑雾,风似的将地上的息壤卷到一起拢着——若是丢了这个,容不渔回来指不定会把他吊起来打。
他刚将息壤收好,不远处便骤然绽放出一股如泉水般的光辉,在原地骤然炸开,将漆黑的天幕照亮出一道道蒸腾而上的光芒。
容不渔的元神太过虚幻,只能隐隐瞧见他背后披着的白鹤纹红袍,而胸口不知为何似乎隐约插着一把剑。
不过只是一闪,倏地不见了。
他手无寸铁,只依靠着元神灵力同肃清者撞在一起。
狂风拔地而起,将容不渔和肃清者的身形吹拂的仿佛要消散在世间。
犹襄一愣,立刻扬声道:“容不渔!你心口的剑……”
他还未说完,容不渔勾起一抹笑,后背衣袍的白鹤仿佛活了一般,猛然发出一声尖啸,宛如千百只蝴蝶飞扑而来。
虚幻的白鹤展翅,冲着肃清者融于黑暗的躯壳蜂拥而上,尖喙咬住寸寸黑暗,强行撕裂,化为自身灵力。
那肃清者猝不及防,骇然看着闭眸的容不渔:“你……”
他飞身后退,本能地想要退回傀儡中保住性命,但是一群白鹤却未留给他丝毫退路,只是十息间便将周遭黑雾整个吞入腹中。
只听到一声惨叫,那如同烟雾的肃清者原地收缩成一个圆球,猛然在原地炸裂开来。
一堆制作傀儡的木头噼里啪啦散在中间,上面全是漆黑的血迹。
白鹤吞噬完,乖顺地飞回容不渔的衣袍上,化为收羽的白鹤,彻底安分下来。
容不渔猛地按住了心口,只觉浑身灵力从心口不住地流出。
他身形微晃,视线所及之处,犹襄正飞快冲他飞来。
容不渔轻轻抬手:“息……”
息壤二字还未说完,他便缓慢化为一团白光,漂浮在半空。
犹襄奔到前方,看着地上散落的木头,愣了一下,才化成五指将容不渔的元神托起。
强行催动元神灵力,容不渔旧伤复发,怕是要修养好几日才能完全恢复。
犹襄叹了一口气,手忙脚乱地将息壤拿出来,正要让容不渔的元神归位时,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动作突然顿住了。
他看着手中闪着银光的息壤,突然喃喃道:“我跟着他难道不就是为了息壤吗?”
现在容不渔元神离体,那这息壤……不就是他的了吗?
犹襄跟在容不渔身旁委曲求全了九年,这还是头一回离息壤这般近。
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将容不渔元神直接丢在一旁,黑雾下的紫眸闪着幽光,死死盯着地上的息壤。
若是他现在有身体的话,早就心跳如鼓,恨不得原地起蹦三尺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