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皆仇敌(80)
时尘被吓得脸色惨白,讷讷道:“我爹爹……连一个十玉石的小木剑都买不起,哪里……哪里有三千……”
容不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时尘抖着手将他拉下,泪水盈在眼眶中,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活蹦乱跳。
“他……他们经常来这里,呜总是说爹爹买给他们的是假的梦……”
容不渔想了想,哦,是来坑人的。
小镇在山下,虽然地方小,但是人却挺多,夙有商却和这么小的孩子住在这么高的山上,出门买个东西都要来回半天,原来是受人排挤。
想到这个,容不渔脸色沉了下来,直接道:“没有钱,就算有,我师父也不会赔给你们的。”
他相貌太过艳丽,就算沉下脸时也极其美艳,两人对视一眼,突然笑了笑,道:“既然你认夙有商为师,他欠债不还,你身为徒弟,这般说不太过得去吧。”
容不渔心中冷笑了一声,心想方才是要赔偿,现在竟然直接说欠债了,当真是地痞流氓。
容不渔就算没有记忆,骨子里还是残留着不服输的性子,他从未遇到过这般欺压,当即冷冷一抬眸:“那怎么才能说得过去?”
一个人伸出手朝他的脸探了过去,容不渔瞳孔一缩,猛地偏过头去躲开了,看着那人的眼神满是厌恶。
那人也不动怒,似笑非笑看着他,道:“你说呢?”
容不渔自幼被容陵宠着长大,从未被人用这样恶心的眼神盯着,当即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死死握着拳,轻轻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去蹲下来,对时尘道:“捂着眼睛好不好?”
时尘已经满脸泪痕,坐在地上不知要如何是好,往常他听到动静都是躲在地窖里不出声,直到他们走了才敢出来的。
听到容不渔这句话,时尘满脸惧怕,哽咽道:“为、为什么?”
容不渔轻声道:“因为会不好看。”
时尘似懂非懂,被容不渔劝了几句,还是乖顺地背过身去,伸出婴儿肥的手捂住了两只眼睛。
容不渔确认他看不见了,才轻轻站起来,眼神冷漠地看着两人。
那两人听到容不渔方才的话,自顾自将那个“不好看”理解成了自己的意思,看着容不渔的眼神更加露骨暧昧。
“没想到小美人竟然还懂这么多,啧啧。”
容不渔轻轻歪歪头,见两人不知死活的模样,突然一笑。
“我应该是不会杀人的。”容不渔淡淡道,“但是伤人还是会一点的。”
两人还没弄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下一瞬,一道剑光呼啸而来,猛地从两人的身边穿过去,带起一阵阵细微的风声。
再次定睛一看时,那美艳至极的少年长身玉立,身旁漂浮着一把流光溢彩的剑刃,围着他转个不停。
两人一惊,本能后退数步,不可置信道:“你……你是修士?”
容不渔也愣了一下,不知要如何回答,只好顺应着身体的本能轻轻勾了勾手指,一道剑光霎时如利刃冲了过去。
只听到两声闷响,那无形的剑风竟然从两人肩膀的琵琶骨直直穿了过去,带出了一道道血光,将地上染红了一片。
见到血迹,容不渔瞳孔狠狠一缩,却被他强行稳住了。
那两人捂着肩膀飞快后退,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容不渔懒得和他们周全,冷冷道:“滚。”
见讨不到什么好处,他们也没打算送死,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转身就跑。
容不渔看着他们消失在了山阶中,将倒塌下来的门扶起来放回了远处,他在原地站了一会,突然像是忍受不住似的,捂着胸口吐了出来。
血腥气依然在鼻间蔓延,他低着头看着自己发抖的手,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画面:有人握着他的手,缓慢地将灵力朝着一个拼命挣扎的人影击了过去,眼前一阵血雾弥漫,转瞬即逝。
他头痛欲裂,一把将旁边蹭着他后背的玉楼春拂去了一边。
玉楼春有些委屈地在原地转了转,大概感受到了容不渔身上的郁结之气,没有再多留,飞快窜出去,重新回到草丛里立着。
容不渔缓下想吐的欲望,将身上似乎沾了血腥气的外袍脱下扔在一旁,这才转头去看时尘。
那小时尘也是真傻,明明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和所有动静,却还是全身发抖着缩成一团,手还在很听话地紧紧捂着自己的眼睛。
容不渔踉跄着走过去,跪在他身边轻轻抱住他,柔声道:“好了,没事了,他们走了。”
时尘愣了半天,才将手放下,眼圈发红地看着容不渔。
容不渔勉强朝他一笑:“没事了。”
时尘突然扑到他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粗——长。
第71章 不必道歉
两人在原地相拥了许久, 时尘才哽咽着道:“叔叔你是修士吗?”
容不渔自己都不太清楚, 但是感觉到自己身上平白无故出现的力量, 只好道:“是、吧。”
时尘喃喃道:“可是我爹爹最讨厌修士啊,他说我娘便是那些修士害死的。”
容不渔愣了一下,眼神全是茫然之色。
时尘紧紧抱着他的手, 眼中全是害怕:“但是叔叔救了阿尘,阿尘不想叔叔被赶出去, 我……我们谁都不和爹爹说修士的事, 好不好?这样就没事了呜呜。”
他还是被吓得直哭, 容不渔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若是被赶出去自然是没去处的。
听到时尘这么说, 他有些茫然:“骗人?”
他不想骗夙有商,但是又不想被赶出去。
“我想想。”容不渔喃喃道, “我再想一想。”
两人坐了半个时辰, 容不渔才蓄了力气将时尘抱了起来, 送到了房间中。
时尘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眼泪还挂在羽睫上, 一晃一晃的,他就算睡着, 也还在无意识地抽噎着, 看来真的被吓到了。
容不渔将他放在榻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沉默了半晌,直到天幕暗了下来, 才起身去小厨房给时尘找吃的。
他笨手笨脚地盛了半碗的粥,回到房间时,时尘已经趴在床沿上,哼哼唧唧地叫爹爹。
容不渔走过去,摸了摸他柔软的爪子,问:“饿了吗?”
时尘看起来还没睡醒,迷迷瞪瞪地点点头,他睡了一觉,倒是没了白日的战战兢兢,不知道是不是把事情给忘了。
孩子就是孩子,没心没肺便是本性。
容不渔将他扶起来,拿着勺子喂他。
只是他哪里做过这种事,才喂了两口,勺子就嗑了时尘的牙好几下,硬生生把时尘给嗑醒了。
时尘有些嫌弃地看着他,道:“我自己吃。”
容不渔只好将碗递给他。
时尘十分熟练地握着勺子,小口小口地将半碗粥喝完了。
他喝完后,直接下了床就要跑出去。
容不渔唯恐他出事,忙道:“你做什么去?”
时尘不明所以:“洗碗啊。”
容不渔从没洗过碗,茫然看了半天才:“哦,那你去吧。”
时尘这才噔噔噔跑开了。
时尘利落地踩着凳子洗了碗,回来的时候,发现容不渔正在一旁枯坐着,眉头紧皱,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似乎在想事情。
时尘跑过去,问道:“你在想什么啊?”
容不渔如实道:“想要不要告诉师父。”
时尘疑惑:“告诉什么?”
容不渔:“……”
敢情他已经忘了?
容不渔不想提起让他害怕的事,没有再多说话。
时尘自己玩了一会,便主动洗了手脚,乖乖爬上床睡觉了。
容不渔睡不着,便坐在院子门口等着夙有商回来。
他等了半天,月亮都在天幕划了半轮了,夙有商才从山阶上走回来。
容不渔本来已经等得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听到了脚步声,连忙张开眼睛,便瞧见夙有商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他走来。
容不渔立刻迎了上去。
夙有商见到他吃了一惊,似乎没想到他会在外面等自己,也连忙快走了几步。
“怎么在这里等着,外面这么冷。”夙有商看了看容不渔苍白的脸,心疼道,“你看你瘦的,要是再病了可怎么好?”
容不渔不知道这个陌生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只能低着眸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夙有商的双手比他还凉,拉着他往院子里走,直到了光亮处,容不渔才瞥见夙有商额头上的一片铁青,甚至他身上也有些脏污。
容不渔突然顿住脚步。
夙有商疑惑回头:“怎么了?”
“你的额头……”
夙有商愣了一下,才摸了摸自己的头,不甚在意道:“哦,没事,夜路太黑,脚滑摔了一跤,常有的事,过几天就好了。”
容不渔依然停在原地。
夙有商还以为他又开始犯病了,正要紧张地说什么,容不渔突然哑声道:“我要走了。”
夙有商一愣:“啊?”
容不渔道:“我不能待在这里了。”
夙有商“哦”了一声:“你想起来自己家在哪里了?那再好不过了,那咱们先回去睡觉吧,明天一早我带你下山送你回家。”
他正要去扯容不渔的手,容不渔却突然后退了几步,勉强扬起一抹笑,道:“我……我现在就想走。”
夙有商顿时沉下脸来:“现在走?你看外面天黑的,你能走的了吗,别在半路把自己摔死。先睡一觉,明天我送你回去。”
容不渔还是摇头,他又后退几步,深深弯腰一礼,哑声道:“多谢你救了我。”
说完,不等夙有商反应,直接转身跑了出去。
夙有商:“哎!等等!”
他一下没拉住,容不渔已经飞快跑下山阶,转瞬消失在了黑暗中。
夙有商刚才被摔怕了,看了看一片漆黑,不敢贸然上去追,只好先回去打算去拎灯去找。
这大半夜的,少年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走丢了,或者被什么野兽叼了,他可就罪过大了。
夙有商边想边快步到了房间中,时尘正睡得正甜,恍惚中听到推门声,迷迷瞪瞪地张开眼睛。
“爹爹,你回来啦?”
夙有商正在找油灯,闻言回头一笑,道:“嗯,阿尘乖,先睡觉,爹爹出去一趟。”
时尘“哦”了一声,啪嗒一声又趴了回去,不过很快他又再次爬起来,揉着眼睛疑惑道:“你去哪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