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皆仇敌(21)
“这城界……”
姬奉欢将扇子一合,露出一张美艳的脸庞。
“只是顺便罢了,不必言谢。”
人群中安静了一瞬,这才骤然松了一口气,还有人低低地抽泣,劫后余生的后怕弥漫其中。
最先出头的女人抹了抹脸,看着姬奉欢深吸一口气,才道:“修复结界只是顺便,那你过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姬奉欢不肯好好说话,每一句话必然要九曲十八弯,撩拨人的媚意简直能从骨子里发出来。
他轻轻一笑,玉扇上的金铃轻轻一响。
“我呀。”姬奉欢柔声道,“我来找我哥哥。”
“您哥哥是……”
姬奉欢“啊”了一声,抬手上下晃了晃扇子,金铃又是一阵脆响,接着面前一阵黑雾缭绕,一个男人出现在原地。
众人瞧见那人的脸,陡然一惊。
“容三爷?”
“容不渔”面无表情立在姬奉欢身后,一身黑衣裹住修长的身形,原本灰色的眸子此时却是一阵漆黑,没有丝毫光亮,瞧着宛如一个死人。
姬奉欢展扇,轻笑一声:“你们见过我哥哥?”
众人一愣,半天才有人艰难道:“容三爷……是您哥哥?”
“是啊。”姬奉欢伸出手轻轻抬起“容不渔”的下巴,眼睛一眨,柔声道,“可惜我哥不太喜欢我,竟然一个人躲在这荒凉的地方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到底受了多少苦啊。”
“容不渔”满脸漠然,一动不动地任由姬奉欢在他脸侧摩挲,瞧着像是傀儡似的。
实际上,他也正是姬奉欢制作的傀儡。
同旁的用木头刻成的傀儡不一样,这一具傀儡花了姬奉欢整整五年时间,若不是他说出来,不会有人知道这具绝美的皮囊,是用灵木做出来的。
姬奉欢按着胸口,叹息道:“我好心疼啊。”
众人一回想起这些年他们是如何对待容不渔的,脸色有些难看。
姬奉欢自顾自对着容不渔的傀儡感慨了一番,才眨了眨眼睛,道:“我哥哥现在在哪?”
众人相互对视,很快有人道:“今早我瞧见容三爷似乎驾着马车出城了,现在雨下这么大,在城外几乎是……”
死路一条。
姬奉欢愣了一下,才有些伤心地垂下眸子。
“原来哥哥在躲我。”
他沉默了一会,才轻轻拍了拍“容不渔”的胸口,轻声道:“去吧,找到我哥哥。”
姬奉欢说完,又一歪头,脸上有些人畜无害的无邪,补了一句。
“生死不论呀。”
“容不渔”微微一颔首,转过身飞身离开,很快便消失在雨幕中。
作者有话要说: 容不渔:你好骚啊.jpg
第21章 三界众生
雨日来临时,不知是不是容不渔运气太背,一道巨大的水柱从天而降,骤然击在马车顶部,将整个马车撞得一阵摇晃。
时尘和二七被甩得抱着柱子转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下。
时尘惊恐道:“是什么动静!?”
容不渔八风不动地饮酒,轻轻撩开帘子,淡淡道:“雨日。”
时尘试探着走到窗户旁,往外看了一眼,脸登时就僵住了。
外面不知何时出现了通天似的水柱从乌云密布的天幕落下,像是一道道瀑布飞流直下——如果不是犹襄本相之中有结界,可能就刚才那一下,整个马车都要散了。
时尘这是头一次见到雨日,震惊地看了半晌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襄叔比较厉害。”
犹襄依然在角落里琢磨他的名字到底有什么问题,能让时尘见一次笑他一次。
马车依然在水柱中行驶,饶是犹襄本相再坚固,被砸了那么多下,房顶还是一阵吱呀声,听着似乎要塌了。
杞人忧天的时尘再次紧张起来,指着房顶嚷嚷道:“听到声音了吗?听到了吗?!要塌了!容叔要塌了!”
容不渔无奈道:“不会塌的,你就放心吧。”
时尘还是不信:“可是你听声音!”
容不渔翻过身不再理他,时尘只好去找犹襄。
“襄叔襄叔!你看房顶……噗……”
犹襄抬起头,皱眉道:“你刚才是不是又笑了?”
时尘连忙捂嘴摇头:“我没有。”
犹襄怒道:“你一定笑了!快说,我名字到底哪里好笑?”
时尘打死都不说,犹襄站起身,道:“你不说就把我的弓还来。”
时尘立刻嘚啵嘚啵:“对不起清河边陲有许多其他城池的人我听见过他们说清河是个隐居的温柔乡而那个人似乎是从虞州城来的有一点点的口音所以……”
他一口气说完,险些把自己憋死,眼巴巴地看着犹襄想让他不把那把弓收回去。
犹襄眉头更紧了,偏头对容不渔道:“你听懂他说什么了吗?”
时尘:“……”
容不渔懒洋洋道:“温柔乡,下一个。”
犹襄:“……”
时尘又开始捂着嘴笑。
犹襄回过神来,立刻就炸了,他怒气冲冲地冲到容不渔面前咆哮:“你说过这个名字很好听的!你娘的为什么?!”
容不渔翻身不去看他,懒得理他的疯狗咆哮。
犹襄要被气死了,偏偏时尘还在一旁忍不住笑,他尴尬地在原地站了半天,才瞬间化为黑雾,倏地钻房梁上消失不见了。
时尘看着吱呀个不停的房梁,又开始担心起来:“容叔……”
容不渔道:“边玩儿去,我要睡觉了。”
时尘只好去看二七。
三人说话时,二七一直就抱着柱子蹲在旁边去看在小盒子里睡觉的白穷,目露凶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看来是饿得不轻。
时尘一阵无语,道:“又饿了?”
二七抬起头,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时尘道:“别看小白了,跟我来。”
二七立刻丢下睡得正熟的白穷,颠颠跟着时尘进了小厨房。
马车就在这接连不断的雨幕中艰难前行,直到出了清河城五里之外,犹襄才寻了一处巨石地下停下。
二七抱着一锅汤喝个不停,时尘出去在巨石上采了些蘑菇回来,五彩斑斓的,煞是好看。
他美滋滋地给二七看,道:“晚上烧汤用这个成吗?”
只要有吃的,二七什么都不挑,喝着汤还拼命点头。
容不渔随意一瞥,失笑道:“时尘,那蘑菇有毒,不能吃的。”
时尘拿起一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草,道:“能吃的,用这个草汁泡半天可以去毒的。”
末行之日寸草不生,除了雨日来临时能长出乱七八糟的草,时尘也算厉害,连去毒草都能寻到。
二七看着他的眼神几乎都要冒星光了。
刚开始时他十分不喜时尘,觉得此人除了会和自己争宠之外一无是处,二七连做梦都恨不得把他啃了。
而现在,除了射箭什么都会的时尘在二七眼中简直就是行动的饭菜,似乎只要有他在,哪里都能找到吃的。
二七就像是怎么吃都吃不饱一样,十分好吃,留在容不渔家中前几天因害怕会被赶走,就算饿得半死也不肯说,直到后来相处了几日这才敢开口喊饿。
时尘对上二七崇拜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没有什么,随手弄弄而已。”
二七的眼睛更亮了。
容不渔笑了笑,这两个孩子性格不合,一个软弱善良,一个人畜无害中带着点小邪气,原先容不渔还十分担心他们相处起来会有嫌隙,现在看来倒是他多想了。
雨日当真接连不断下了整整一天,一刻都没停过。
四人在巨石下等了一夜,翌日天亮后,巨大的清河荒原已变成了汪洋一片,举目望去全是雨水。
天已放晴,碧蓝如洗。
犹襄一大清早便将马车弄到了水里,黑马化成黑雾钻到车下,两个车轮化为船底,将整个屋舍托起来,像是画舫般在水中漂浮。
时尘和二七早早吃了饭便趴在窗户旁往外看。
时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一眼望不到头的水,一路“哇!哇”个不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
二七也趴在一旁往下看,似乎是在看水里有什么东西能吃。
当两人无意中看到有鱼悠然游过去时,相互对视了一眼,立刻噔噔噔跑去了小房间里一顿乱翻。
很快,时尘一双巧手做出来了一个鱼竿和网兜,两人欢天喜地地跑去了船外延伸出去的木台,坐在上面开始钓鱼。
将勾放了下去,时尘如老僧入定似的端坐木台,眼巴巴看着鱼线,二七也跟着眼巴巴地看。
直到两人眼睛都盯酸了,二七才歪歪头,提出了一个根本问题。
“有鱼饵吗?”
时尘恍然大悟:“没有,我就说好像忘了什么东西来着。”
二七:“……”
一旁的容不渔笑得险些呛了酒,这两个孩子真是是开心果,只要一说话就能将人逗得乐不可支。
时尘将鱼竿丢了,拎着网兜探下去,顺着船缓慢飘行妄图去网鱼。
半天后,除了水草,什么都没有。
时尘一摔网兜:“就很气!”
二七道:“我饿!”
时尘看傻子似的看他,满脸怜悯:“等着,我去弄点吃的。”
等到温柔……温犹襄收拾好情绪出来的时候,两个少年已经盘腿坐在船的木台外,一边看着沿途的风景一边吃晒了许多天的红薯干。
这东西不怎么好吃,但是二七只要有吃的就乐得不行,也不嫌硌牙,咯吱咯吱吃个不停。
犹襄跳上去,道:“这东西能吃吗?”
时尘道:“你试试看呗。”
犹襄皱眉捏了一块尝了一口,立刻吐了出来,呸呸两声,道:“这什么东西啊,你们怎么吃下去的?”
时尘道:“无聊呗,襄叔啊你说咱们要在这水上漂多久才能到云归城?我怎么瞧着山都不见了呢。”
犹襄道:“雨日的水气还未消散,远处瞧见的都是蜃景,再过两天就会好了。”
时尘点点头,偏头看着犹襄年轻俊美的脸,疑惑道:“襄叔你多大了啊?”
犹襄道:“你是问我成为器灵之后的,还是最开始的?”
“最开始的?”
犹襄想了想:“五千多年了吧。”
时尘:“……”
时尘吓得连红薯干都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