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皆仇敌(43)
容陵轻声道:“鬼厌生而为错吗?我痛失所有便要忍气吞声吗?”
“天道不公啊不渔。”
既然那些正道皆认为鬼厌为邪魔歪道,那用鬼厌灵力将正道之子洗精伐髓一点点变成鬼厌,他们那些自诩为正道的修士,会大义凛然地手刃亲人吗?
容陵将容不渔额前碎发轻轻拂开,将袖中的锁魂铃取出,一点点缠在他的墨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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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那句“卑贱之人”令不谙世事的容不渔起了些许疑心,而那晚容陵的话更是让他越发不安。
自那后,容陵越来越少陪着他,而姬奉欢几人身上也逐渐显出令容不渔厌恶的气息。
他不懂那是什么,问姬奉欢他也是顾左右而言他。
直到无意中容不渔再次撞见暗卫暗中欺辱姬奉欢等人时的场景,以及……
在暗室阵法中痛苦挣扎,宛如走火入魔似的的女孩。
那女孩一直紧紧跟着禾沉,这次却是孤身一人,容不渔恍惚记得她好像叫……花泠。
暗室中空无一人,花泠细长的手指死死抓着法阵的边缘,死死咬着牙痛苦呻.吟,而那阵法中漆黑的灵力一点点从上而下灌入她的经脉中,鬼厌气息扑面而来。
来寻容陵的容不渔呆怔地看着,阵法中的狂风将他的墨发吹得狂乱飞舞。
花泠仿佛察觉到了人来,眼眸倏地张开,露出一张赤红色的双瞳,狠厉又绝望地朝他看来。
那是……
鬼厌。
作者有话要说: 粗长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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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伤神折寿
后来容不渔才知道, 姬奉欢和禾沉几人并不是五华城的人, 而是被容陵捉来的正道修士。
而那个阵法,则是能将正道修士一点点变成鬼厌的符咒法阵。
他踉跄着从暗室中出去,脚下一个踩空, 踉跄着从台阶上滚到了一旁的草丛中。
正在此时,一旁脚步声缓慢响起,容陵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不渔睡了吗?”
容不渔一愣, 眼中逐渐溢满泪水,正要爬起来去找他容陵哭诉, 一旁的声音却让他的动作顿住。
“已经睡了。”暗卫道, “少爷白日里总是同那些卑贱之人走得过近, 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无碍。”容陵冷淡道,“等到他们都成了鬼厌,不渔自然也是要同他们接触的。”
容不渔怔住, 死死捂着嘴拼命克制住身体的颤抖。
两人说话的声音逐渐远去, 似乎是进了暗室中。
容不渔在草丛中趴了许久,才眼泪直流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跑回了屋子里。
卑贱之人……
什么是卑贱之人?
奉欢他们吗?
变成鬼厌又是怎么回事?
就像花泠那样?
太多的疑惑令容不渔头昏脑涨,他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独自一人回房, 手脚发软地爬上床,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他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不知睡了多久,耳畔隐约传来人的谈话声。
“他好像在起热, 嘶……额头都能煮鸡蛋了。”好像是姬奉欢。
“别管他。”禾沉的声音依然冷漠,“鬼厌都是怪物,他是鬼厌之子,自然就是小怪物,死不了的。”
容不渔挣扎着想要开口,他想说我不是鬼厌,我也不是小怪物。
但是他不知烧了多久,全身仿佛溺在水中,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身旁的人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很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贴在自己额头。
容不渔愣了一下,轻轻仰着头去蹭。
姬奉欢叹了一口气,道:“他还只是个孩子。”
禾沉冷淡道:“对,比你还大的孩子。”
姬奉欢:“……”
“我有时……”禾沉说着,停顿了片刻,才有些艰难地咬牙切齿道,“真恨不得掐死他。”
姬奉欢看着烧得满脸发红的容不渔,无奈道:“这段时间的相处,你应当也看出来了,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想来也是,容陵这么宠他,自然不会让他知晓自己做出的那种龌龊勾当。”
禾沉道:“那我们就活该如此吗?”
姬奉欢道:“先别说了,他都要烧成傻子了,能帮我倒杯水来吗?”
禾沉冷漠看着他,半晌后还是闷不做声起身去倒水。
等到他端着一杯水回来的时候,容不渔正窝在姬奉欢怀里小声呜咽着,应该是烧懵了。
姬奉欢托着他的下巴喂他水,但是大半杯全都洒了出来。
“这样不成。”姬奉欢道,“他身边不是一直有人护着吗,那些人现在去哪里了?”
姬奉欢拍着容不渔的后背,皱眉道:“你去找一找。”
禾沉道:“我不去,他死了对我们没坏处。”
姬奉欢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无辜的。”
禾沉反唇相讥:“花泠不无辜吗,我们不无辜吗,他既然有这样的血脉,就别妄想撇开关系。”
姬奉欢简直同他说不通,只好叹了一口气,道:“我去找,你在这里看着他。”
禾沉没说话。
姬奉欢将容不渔放下,正要起身去寻人,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道:“你可别趁此机会对他下手啊。”
禾沉冷淡道:“我尽量。”
姬奉欢无奈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禾沉一向顾全大局,知晓杀了容不渔众人会遭遇什么,所以无论谁会出手,他都不会。
不过片刻,容陵急匆匆从外走来,看也没看其他人,直直走进了内室。
容不渔额头上不知是谁给敷上一块湿布,此时满脸通红,已经烧得开始说胡话了,翻来覆去叫着爹爹,但是仔细听却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容陵坐在床榻边缘,轻柔将容不渔揽在怀里。
“爹来了,别怕。”
容不渔额头上的湿布巾落了下来,被容陵随意拨在一旁,禾沉已经冷着脸退了出去。
犹襄在一旁看着那个将来会把整个三界搅和得翻天覆地的男人,轻柔抱着容不渔瘦小的身体,低声哄着什么,眼底全是无边柔色和担忧。
犹襄心想:“原来令三界众人闻风丧胆避之若浼的修罗鬼煞,也会有这么温柔的神情。”
他正等着看后面会发生什么,从他脚底突然钻出来一道藤蔓,只是一瞬就将他的身体卷起来,只露出一双懵然的眼睛。
少时的容不渔声音从一旁传来:“师父,我还加了个藤枝,这样会有人买吗?”
师父道:“傻徒儿,自己留着玩吧——等等,你是不是还没编完?别忘了打结啊,要不然那灵力容易散开。”
容不渔:“哦。”
很快,周遭黑雾逐渐弥漫开来。
梦结束了。
犹襄再次恢复视线的时候,容不渔正在捏着珠子,扯着一根虚幻的红线一点点地往珠子上缠——刚开始编梦时没什么经验,还要用手才能把梦给收回去。
犹襄双腿一软,险些跌在地上。
容不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如何?第一回 编的梦,还不错吧?”
犹襄捂着胸口,差点吐出来,半晌才气若游丝道:“你……你不是这块料就别糟蹋遗梦珠了……”
那梦太长,容不渔手指饶着线半天才堪堪将梦收回了遗梦珠中。
“这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我师父还帮我调整了一回,要不然那梦简直不能进,一进就要被雷给劈出来。”
噩梦伤神,但容不渔这梦简直折寿。
平白遭了殃的犹襄在原地休息半天,才虚弱道:“那时你就已经知道容陵是想要将他们几个变成鬼厌吗?”
“嗯。”容不渔将珠子串回手腕上,漫不经心道,“我那时虽然还小……”
犹襄接口道:“不小了,只是有点傻。”
容不渔:“……”
容不渔瞥了他一眼,才道:“……我那时虽然有点傻,但大概察觉出来了父亲不会放他们离开,便自作聪明想出了这个馊主意。”
犹襄道:“然后?”
“父亲将他们收回义子后,五华城中那些暗卫对他们的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起码不会再一口一个卑贱的肆意谩骂了。”容不渔躺回软榻上,淡淡道,“父亲那时大概察觉到了什么,却依然顺着我,我怕他反悔,便带着他们去了城南一处院落里住着。”
犹襄:“嚯,你爹没揍你啊?”
“我爹很疼我,从来不会打我。”
容不渔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本该是温暖怀念的,但犹襄却感觉他下一刻便要提刀砍人了。
犹襄叹了一口气,道:“不说了,你先睡一觉,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城,前去泠南。”
容不渔推开一旁的帘子:“我们现在在哪儿?”
“刚到云归城墙下。”
容不渔一愣,蹙眉道:“为何要在城墙下?”
犹襄道:“等着啊,明日一早城门开了咱们就直接走,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容不渔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的踪迹吗?”
犹襄:“什么?”
“整个云归城想要我命的人那么多,当时灵石指引突然断开,必定有人察觉到不对,而你又趁乱离开,若有人疑心你顺着踪迹暗中跟踪,那么想必……”
容不渔又叹了一口气,他指了指窗外已经暗下去的天幕,无可奈何。
“想必外面早已是前来围攻的人了。”
犹襄被他说得浑身一寒,强颜欢笑道:“不可能吧,咱们都在云归城待了好几天了,他们若是动手早就来了,何必等到现在?”
“前几日你们都在城中寻人,可以说是有事要做,但还未寻出一丝半毫的线索便这么着急着出城,不就是明晃晃的靶子吗?”
犹襄干笑:“你……你别吓我。”
“我只是猜测罢了,”容不渔懒洋洋伸了个懒腰,虽然说着可能有人来围攻,却没有丝毫地惊慌,“气运太差,只能万事往坏了想。你可以找逐鹿问问看,他指不定欢天喜地觉得可以顺利出云归。”
犹襄沉默。
逐鹿正在外面射箭,时尘在一旁看着。
“姿势不对,要把箭搭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