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皆仇敌(92)
姬奉欢:“……”
犹襄朝时尘大喊:“时尘!时尘时尘!射白穷!快射他!”
时尘:“……”
时尘滚了一身的泥,见到容不渔到了早就泣不成声,此时听到召唤,立刻爬了起来,抹了抹脸上的脏污,吭气吭气的握着弓冲了上去。
几人同姬奉欢乱斗成一团,沉着脸的容不渔突然有些无语。
他忌惮地看着禾沉,轻轻往后退了数步,终于到了九重葛面前。
九重葛身上全是符咒,容不渔不知道要如何解,只能护在他身前,玉楼春裹挟着灵力将他整个人包裹住。
九重葛十分感动:“哥!”
容不渔回头骂道:“有话不知道好好说,你跑什么跑?废物!我回头再找你算账。”
九重葛:“……”
发生的事情太多,九重葛险些忘了这一茬。
但是容不渔虽然这样说着,还是心疼地伸手摸了摸九重葛的脸,眉头皱得紧紧的,质问道:“他们没给你吃的吗?”
容不渔知晓他饿半天都能两眼发绿地去啃那有毒的蘑菇,两人分开这么多天,他又是被作为祭品掳来的,不知道得受多少苦。
九重葛有些委屈地在他掌心蹭来蹭去:“他们饿着我,连一口水都不肯给我喝,还威胁我说再喊饿就打我。”
禾沉:“……”
禾沉明明已经脸色阴沉的要滴水了,听到九重葛这句话,险些直接被气笑出来。
容不渔脸色也难看极了,心想这是我弟弟,只有我能打骂欺负,其他人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苛待他。
这么一想,他连带着对禾沉也有了些怨恨。
禾沉:“???”
九重葛还在委屈地喊着:“哥我饿。”
容不渔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叹了一口气,道:“好,我马上救你出去。”
他刚想要站起来同禾沉交涉,九重葛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口叼住了他的手指。
容不渔浑身一僵,愕然看着他。
九重葛小心翼翼看着他,小声道:“哥,你能亲我一下吗?”
容不渔:“……”
容不渔看着他期盼的眼神,突然有种转身就走的冲动。
救不了,等死吧。
九重葛还在不知死活地叫他:“哥。”
容不渔抬手抬了抬他的脸蛋,轻声道:“你想我现在就走吗?”
九重葛一愣,立刻拼命摇头。
容不渔道:“那就闭嘴。”
九重葛:“……”
九重葛只是觉得容不渔从天而降时来救他的姿态太过令他着迷,一时间忍不住想要亲一亲他,他主动亲过容不渔几次,他每一次都气得要打自己,想来被亲的人一定是吃亏的。
此时自己浑身不能动,只能退而求其次想要容不渔主动一回,自己吃点亏就吃吧,谁知容不渔竟然气到要走了。
九重葛不敢再说话了。
容不渔气得脸色发白,拎着剑站起来,冷冷对着禾沉道:“我们是要协商,还是直接打?”
禾沉还在不可置信地看着九重葛,似乎还没从那句话给反应过来,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没时间多想,听到容不渔这句话,蹙眉道:“你要同我打?”
容不渔心想:“哦,直接跳过协商啊。”
“成吧。”容不渔握紧手中玉楼春,淡淡道,“圣境,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禾沉冷淡道:“你没有气运,同我交手,没有半分胜算。”
容不渔笑了:“谁告诉你,我没有气运的?”
禾沉眉头一皱。
而随着容不渔话音一落,不远处传来一阵宛如马蹄的哒哒声,很快,姿态优美的梅花鹿狂奔而来,嘴里还叼着一朵花。
“壮士!壮士!”逐鹿边跑边喊,“我不买花!这一次我真的不想买!你这是强买强卖啊!”
他一溜烟跑到了容不渔面前,仰着头将花叼着,用鹿角蹭着容不渔的腿,想要他将花收回去。
容不渔很不讲理:“收下的花哪里退回来的道理?”
逐鹿道:“可是你就卖我一朵花,拉我过来同天道第一人作对,这样就有点太过分了吧。”
容不渔抬起袖子,变戏法地又拿出一束花,道:“那,一束呢?”
逐鹿:“……”
逐鹿险些蹦起来:“壮士!我还是要鹿命的啊!”
容不渔道:“我又不让你同他交手,你只需要在我旁边,在天道降下天雷时替我挡了便好。”
逐鹿道:“就这样?”
容不渔点头。
逐鹿这才将叼了一路的花放在地上,舒了一口气,道:“你早说啊,要早说了,不用这花我也来帮你了啊。”
容不渔夸赞的话张口就来:“你真好。”
逐鹿毫不谦虚地收下了夸奖,随意一偏头,便对上了如狼似虎盯着他的九重葛。
逐鹿:“……”
逐鹿默默化为了人形。
第82章 生死存亡
轰然一声巨响。
宫遗音的身躯狠狠撞在了不远处一块巨石上, 而背后冲势不减, 竟然在一瞬间将坚硬的巨石撞碎, 狼狈地跌落在一阵灰尘中。
观鹤一身白衣恍如谪仙, 连衣角都没有沾染上半点灰尘, 他发间青色发带随着风轻轻飘舞, 一双清冷眸子冷淡至极地看着狼狈至极的宫遗音, 眸底全是讽刺和寒意。
宫遗音浑身剧痛, 扶着刀挣扎着艰难站了起来, 她抬手狠狠抹了抹唇角溢出的血,凶恶地瞪着观鹤。
观鹤淡淡道:“再来。”
宫遗音骂道:“臭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观鹤只是轻轻一挥手,灵力倾泻而出,将才刚站起来的宫遗音再次打得飞了出去。
又是一阵巨响。
宫遗音捂着胸口,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连呼吸都有些颤抖。
观鹤缓步而来, 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蝼蚁,没有半分情感。
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野兽咆哮声,观鹤步子一顿,皱着眉回头望去,发现那山丘大小的白穷不知何时已经狂奔到了祭台。
白穷?
若是白穷到了,那容不渔也应该到了。
观鹤突然有些不耐烦同宫遗音在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了,他直接一抬手,明明身上并未带剑,灵力却流转指尖, 缓慢化为一柄实质的长剑。
宫遗音挣扎着要去握刀,但是手刚一动,观鹤便轻飘飘握剑一挥,他的姿势十分随意,剑上灵力仿佛瀚海浪潮般朝她涌来。
宫遗音呼吸一顿,竟然被他身上的气势压制得动都动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剑光朝她脖颈划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像是鬼魅一般出现在她面前,双手置于胸前,竟然赤手空拳接下了那一剑。
宫遗音在漫天灰尘中张开眼睛,等看清楚那人时呼吸一顿,几乎是声嘶力竭道:“顾雪消!滚开!”
身形单薄的顾雪消此时却像是一座大山一般挡在她面前,为她将那致命一击硬生生格挡住。
因为观鹤那骇然的力量,顾雪消只是坚持了一瞬,双手骨血便悉数化为灰尘,只留下鲜血淋漓的森森白骨。
宫遗音挣扎着朝他扑来:“滚!滚开!”
但是她方才伤的太重,才刚站起来就踉踉跄跄倒在了地上,头脑一阵发昏。
一直着急杀了宫遗音去看容不渔的观鹤在一阵巨响中忽然听到了“顾雪消”的名字,愣了一下,才张开手骤然将灵力收回。
只是一瞬间,周围恢复安静,仿佛什么事都未发生过。
顾雪消安安静静站在原地,依然挡在宫遗音面前,一整条手臂险些化为森然白骨,血一点点往下落。
他却像是不知道疼似的,一双异瞳安静地盯着观鹤。
观鹤仔细辨认着他的脸,半晌才道:“你真是顾雪消?”
顾雪消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打算同他说话,他缓慢转过身,看到瘫坐在地上的宫遗音,一直如同死物的眸子微微一闪,不过那光亮转瞬即逝。
他快走几步,单膝跪在宫遗音面前,正要用手去拥抱她,但是手刚刚探出去,他才发觉自己双手的惨状。
顾雪消愣了一下,不知为何突然感觉一阵难堪。
他怔然地将伸出的手收了回去,像是个孩子似的藏在自己腰后,仿佛只要这样,宫遗音就看不见他令人做吐的模样。
顾雪消视线不敢去看宫遗音,一直紧紧盯着地上的黄沙,他没有看到那个一向强势的女人对着他无声的哭泣,眼泪缓慢往下落,很快便将脏兮兮的脸浸出两道泪痕。
顾雪消背后的双臂正在翻着微弱的疼痛,是血肉在重生——就连他这个不知疼痛的活尸都能感受到疼痛,那重塑血肉之痛可想而知。
他突然有些开心地想,若是自己双手恢复好了,就能抱住她了。
下一刻,带着血腥气的人突然扑到了自己身上,一把死死抱住了他。
顾雪消一怔,恍惚抬头,便对上了宫遗音已经擦干眼泪的脸庞。
宫遗音咬牙切齿,声音带着哭腔色厉内荏地骂道:“都说了让你滚了,为什么还要往前凑?!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顾雪消茫然地看着她,不懂自己救了她为什么她还这么生气。
宫遗音更气了:“傻子!”
顾雪消看着她,半晌才道:“等……等。”
他很少说话,这样一开口,宫遗音愣了一下,才道:“等什么?”
顾雪消老实回答:“等我手好了,就可以抱你了。”
宫遗音愣了半天,才一把抱住他的脖颈,突然泣不成声。
顾雪消又慌了,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了。
在一旁围观的观鹤:“……”
观鹤突然感觉眼睛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进了沙子了。
虽然知晓那观鹤在旁边虎视眈眈,宫遗音却还是没能忍住突然哭了出来。
她无父无母,幼时险些被饿死街头时被顾家收养,因她性子强势且心狠手辣,是个修道奇才,被安排在顾雪消身边做护卫。
顾雪消是个极其温润优雅的人,加上身份尊贵,爱他之人千千万,但是却不知为何,仿佛瞎了眼一样爱上了众人眼中粗鲁卑贱的宫遗音。
末行之日后,两人因大批活尸而失散过几日,再次相逢时,顾雪消已经成为了不知神智的活尸。
饶是那个时候,宫遗音都没有落过泪,她将只是杀戮的顾雪消困在结界中日日陪着他,有时候呆呆看着顾雪消那张狰狞的脸,觉得哪怕有一日顾雪消生生咬死了她,她也是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