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皆仇敌(75)
容不渔一字一顿:“过来。”
九重葛立刻抛去了方才的担心, 就算被打也欢天喜地地过去了。
看他像是小狗一样颠颠跑过来,容不渔神色复杂道:“你今年几岁了?”
九重葛走到他身前,低着头,乖乖回答:“十六。”
容不渔看他比自己还要高个半头的身高, 面无表情道:“说实话。”
九重葛有些羞涩:“就是十六呀。”
容不渔毫不留情戳穿他:“当年我八岁的时候你三岁, 现在我二十九,你十六啊?”
九重葛小声道:“说得通啊。”
容不渔冷漠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二十四。”
容不渔瞥了他一眼, 淡淡道:“你都二十四了,这样那样的心思难道还不知道吗?都是男人,你装什么?”
九重葛原本还在等着容不渔给他解答,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 当即一呆,茫然道:“啊?”
容不渔看着他不似作伪的神色,突然有些沉默。
片刻后:“你真的不知道?”
九重葛摇头。
容不渔又揉了揉眉心, 道:“你跟了禾沉几年?”
九重葛道:“三年,十三岁到十六岁的时候。”
容不渔心道哦,最关键的年纪,禾沉可能确实不会去教他这个,指不定会成天扯着他练剑。
容不渔又道:“那之后呢,你跟着谁?”
九重葛有些茫然:“啊?我没跟谁啊,我那时已经是鬼厌啦,没人陪我玩,我自己玩儿。”
容不渔:“……”
容不渔瞥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出家了。”
九重葛还是很疑惑,不太懂为什么会突然说到出家上。
容不渔冲他招招手,道:“过来一点。”
九重葛只好又往前蹭了蹭,微微低着头,认真地看着容不渔。
容不渔伸手轻轻摸了摸九重葛脖颈处的血脉,淡淡道:“什么感觉?”
九重葛不自觉缩了缩,小声道:“痒。”
容不渔有些无语,就算是被最熟悉的人触碰到脖颈处的命门,第一反应也是隐隐觉得威胁,而不像是九重葛这般没心没肺地说痒。
容不渔犹豫了一下,又问:“喜欢我吗?”
九重葛不假思索:“喜欢。”
容不渔伸手将九重葛的衣襟拽着,将他整个人拉着弯下了腰,微微仰着头和他脸庞的距离不过一寸。
容不渔道:“喜欢这样吗?”
九重葛呆呆地看着他,突然往前一蹭,嘴唇轻轻碰了容不渔的脸颊一下,弯着眸子笑道:“喜欢的。”
容不渔:“……”
容不渔一把将他推开,厉声道:“不是说不要随便碰我吗?!你又想顶酒坛了?”
九重葛有些委屈:“是你问我的啊,我不想对你说谎。”
容不渔:“……”
容不渔低着头沉思半天,才意识到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这狼崽子竟然是个断袖,而且还断到自己身上来了,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
九重葛见容不渔一直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道:“哥,这种心思……是说我想亲你的这种吗?”
容不渔简直被他弄得无语至极了,直接一戳不远处,言简意赅:“滚。”
九重葛:“那……”
容不渔抬头瞥了他一眼,九重葛立刻怂的一个字不敢说,转身跑了。
容不渔揉着眉头半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方才九重葛亲了自己……在自己师父的墓前。
容不渔:“……”
容不渔呆呆看着面前夙有商的墓碑半晌,脸色猛地阴沉下来,他冷着脸将一旁在他背上来回蹭的玉楼春反手抓在手中,走路带风地追了上去。
“九重葛——”
九重葛才刚回到马车中,身后掩上的门猛地破碎成片片碎屑,竟然被人直接用剑给砍开了。
整个屋子的人皆是一愣,转过头茫然地看着门口。
容不渔满脸阴沉,手持玉楼春宛如地狱来的索命恶鬼,杀气腾腾地看着九重葛。
在旁边吃东西的众人被他身上的杀意激得一愣,齐齐抬手一把将九重葛给推了出去,不约而同伸手指着他,意思大概是:杀他,可以,饶我狗命。
九重葛被推了一个踉跄,站稳后疑惑看着容不渔,道:“怎么了?”
容不渔死死抓着剑柄,咬牙道:“你刚才对我……”
容不渔睡了一天一夜,此时衣衫都没来得及整理,衣襟凌乱着散开,露出一字锁骨和一半白皙的肩头,长发也散乱着披在身后,有几缕发因他方才冲来的动作而落在左肩上,越发显得他极其不端庄。
更何况,不端庄的容不渔眼睫上还悬着被气出来的泪滴,愤恨看着九重葛时,成功地让除了九重葛之外的所有人想歪了。
宫遗音:“噫,好一出戏哦。”
犹襄:“噫,这么快?”
时尘骂道:“禽兽!”
逐鹿倒是不像其他人那样龌龊,他微微仰着头看着鹿鸣,问道:“两个男人叫什么来着?”
鹿鸣柔声道:“断袖分桃。”
逐鹿也:“噫。”
九重葛:“……”
容不渔:“……”
容不渔几乎被气疯,他抖着手拿着剑一指九重葛,冷声道:“你,滚过来受死。”
九重葛吓得连连后退,却又被后面几个人推了一把,直直朝着容不渔撞了过去。
容不渔猝不及防地扑了过去,胸口直直朝着玉楼春的剑尖,这一下倒是把妄图杀人的容不渔吓了一跳,他本能地想要将剑撤开,只是手才刚一歪,九重葛就擦着剑尖直直冲了过来,一把将他扑到了身后的墙上。
“哐”的一声闷响,两人狼狈地抱成一团。
宫遗音面无表情地拿起了留影符。
鹿鸣立刻抬手捂住了逐鹿的眼睛。
犹襄心想拿下他拿下他拿下他啊。
时尘心想不该让他吃蘑菇蹿个的。
九重葛将容不渔扑到了墙上,微微垂着头满脸无辜地看着他。
容不渔被气得浑身发抖,若是说方才在夙有商墓前被那般对待是让他羞愤的话,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这么个不知检点的姿势,他心中却已没了羞,全是愤了。
“九、重、葛。”容不渔轻轻抬起头来,怒极反笑,他面容俊美,笑起来像是一朵花似的,美丽又致命。
“你遗言想要说什么了吗?”
九重葛一僵,本能知道现在放开容不渔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看见容不渔双眸含水,含情脉脉——其实是杀气腾腾——地看着自己,他愣了一下,突然脑子一抽,抱着容不渔后背的双手一下勒紧了。
容不渔本在等着他放手,谁知这小兔崽子竟然将他抱紧了。
容不渔愣了一下,压低声音,吐字如冰:“玉楼春。”
九重葛立刻察觉到了危险,直接放手后退,下一瞬玉楼春顺着他的脸颊呼啸一声擦过,将他的脸庞险些带出一道血痕,有些火辣辣地疼。
九重葛往后退了几步,咽了咽口水,艰难道:“哥,冷静,冲动是鬼厌。”
容不渔面无表情,长发被他身上的气势冲的胡乱飞舞,他言简意赅:“遗言。”
众人在旁边咯吱咯吱啃时尘晒得蘑菇干,眼睛直直地看着,生怕错过什么精彩之处——毕竟,被气成这样不顾形象的容不渔,在旁人眼中,当真是难得一见。
九重葛安抚他:“别气别气,你让我想一想,好不好啊?”
这种哄孩子的语气,更是让容不渔生气了,他气得手都在发抖:“遗言!”
九重葛为难道:“我想说的太多了,能给我个笔让我写一本吗?”
一本?
容不渔眼前都有些发黑:“你……”
九重葛道:“一本上全写着我喜欢哥哥。”
容不渔:“……”
众人:“噫……”
容不渔脸都被气白了,他手也没多少力气,有些疲累地垂下了手,艰难地看着犹襄:“犹襄……”
犹襄立刻抬手翻出白纸和毛笔来,疑惑道:“你还真让他写啊?”
容不渔险些被气得仰倒,怒骂道:“我让你去找个医师给他治治脑子!”
犹襄:“……”
众人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
容不渔道:“顺便也治治断袖……”
他有些站不稳地扶着椅子坐了下来,完全不想去看九重葛,头疼道:“那断袖有药能治吗?你去问问看,多少晶石都成。”
犹襄和九重葛对视一眼,暗暗赞叹此人真是个男人,竟然把一向气定神闲的容不渔能气到糊涂成这样。
“好吧。”犹襄怕容不渔被气晕,扯着一旁看戏的时尘出去找能治断袖的神医去了。
九重葛在角落里安安分分地待着,不敢再上前去触霉头。
逐鹿小跑过来,道:“你还真是断袖啊?”
九重葛蹲下来,一边摸着逐鹿的鹿头一边小心翼翼偷看容不渔,心不在焉道:“断袖是什么?”
逐鹿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九重葛将视线艰难转移回来,疑惑道:“到底怎么了?你们好像一说起这个,总是奇奇怪怪的。”
逐鹿见他不似作伪,啧啧称奇了半天,才凑到他耳畔小声道:“你现在出去买几本话本回来看看吧。”
“话本?”九重葛道,“哄人睡觉的?”
逐鹿道:“嗯,是的,看了之后能让你们一起睡觉的那种。”
九重葛“哦”了一声,道:“好。”
说完,便在逐鹿悲悯的注视下,转身出去买话本去了。
第67章 投怀送抱
容不渔在椅子上坐了半天, 才终于缓过气来了, 逐鹿和鹿鸣已经回房研究内丹去了,只有宫遗音还在旁边擦刀。
见他抬眼, 宫遗音笑道:“不气了?”
容不渔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水,有些疲累地靠在椅背上, 道:“有多少命都不够他气的, 小崽子。”
宫遗音没说话, 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容不渔懒懒扫了她一眼, 道:“这么看我做什么?”
宫遗音突然又笑了:“你也姓容, 他也姓容,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 你们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容不渔冷淡瞥了她一眼:“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