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甚尔直起腰来沉默地盯着他, 左手撑在禅院朔的耳畔,右手迟疑地触碰着他心脏的位置,心脏的跳动从他的指尖传递到了他的身体, 平稳得没有一丝波动, 就好像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在意的事情,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忍耐着问道:“所以?”
“已经停不下来了,我是说领域。”禅院朔已经记不得自己最后的样子了, 存在在那里的已经不是源满朔了,而是从源满朔的身上诞生的“神”,“甚尔应该见识过,那还只是六重领域叠加的我, 真要说的话…也许还得给两面宿傩颁发一个奖章?作为拯救了平安京的‘功臣’。”
“…你在一切开始之前就已经预感到了吗?”
“嘛, 这谁知道呢?”禅院朔沉默了下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里荡出了一点浅淡的笑意,“我只是做好了准备。”
你他/妈做好了个屁的准备!
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知道究竟有什么需要你展开所有的领域,但是就算不通过[Q]集团和隐月会,光看源晴织就知道千年之前的源家会是个什么样子,明明有着那么多愿意为你去死的人,无论怎么看都轮不到你的份…
做好准备…做好什么准备?!
送死的准备吗?!
禅院甚尔捏紧了手指,他猛地低下头去,那双亮得惊人的绿色眼睛在禅院朔的眼眸中放大,恍惚间里面仿佛燃起了永不熄灭的愤怒的火焰:“朔,对你来说死亡是什么?”
“什么?”禅院朔微微睁大了眼睛。
“我说…”禅院甚尔的手触碰上了他的脸,“你认为死亡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吗?”
禅院朔忽然之间好像明白了禅院甚尔在想些什么,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些东西吗?莫名的好像不是那么意外。禅院朔慢慢地柔和下眉眼,左手抬起缓缓插进了禅院甚尔的指缝中:“甚尔,我问你,你觉得在战斗中死亡会是让你后悔吗?”
“如果是以前…不会。”活着就仅仅只是活着,死了也就死了,没有任何需要在意的东西,或许连死后的坟墓都不会存在,就好像玻璃上的灰尘,只要轻轻一擦就消失不见。
“而现在…”禅院甚尔看着禅院朔,缓缓拉扯起了嘴角,“依旧不会。”如果是为了你的话…也许只是稍稍有点遗憾,但到最后一定是满足的。
我将一切都给你,
再没有人比你更令我魂牵梦萦;
再没有人使我如此饱受折磨;
其余的所有都无关紧要…
直到最后我们再无分离。
所以我绝不允许…禅院甚尔缓缓地收紧手指,将禅院朔的手贴在了自己的面颊上,一双眼睛执拗地盯着他,罕见地在禅院朔面前一步都没有退却,只是这是绝不可能的。
“那么我也不会。”禅院朔轻声说道,黑色的眼睛中表露出的情绪是平静而又无可动摇的坚决,“这是一早就决定好的事情。”
我可是跟兄长约定好了…
[朔,真是抱歉,本来还想着无论如何都要等到你冠礼的那天,可惜…不过我相信朔一定可以的,源家还有赖光…就拜托给你了…]
所以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
这是我自己给自己定下的束缚。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凝滞了下来,海底的水流冲撞,与漩涡一起形成了无形的暗流,禅院甚尔吸气吐气,看着眼前这个丝毫不知道悔改反而一脸理所当然的家伙,只觉得自己的牙根有点痒。平常都是他气别人,哪有别人气他的道理?(禅院惠:你还知道啊?)仔细想来好像他所有的滑铁卢都是栽在了禅院朔的身上,而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谁叫他从一开始就输得彻彻底底呢?
“你…”
“不过甚尔,我还记得‘约定’。”禅院朔打断了禅院甚尔的话微笑着说道,“我绝对不会抛下你,同样,我也绝对不会在你之前死去。”
“……”
“所以,甚尔…”禅院甚尔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倒映着的呆愣的甚至有些狼狈的自己,他听到禅院朔的声音轻柔地钻进他的耳朵里,不用更多额外的东西,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仿佛可以轻易地将他内心中所有的不安都抚平,“别怕,我就在这里。”
“…你这话是用来安慰惠那小子的吧?”禅院甚尔模糊地想起在禅院朔刚苏醒的那段时间,每当到了晚上入睡的时候,禅院惠都会倔强地在门口站着,无论旁人怎样劝都不肯离开,只有当他看到禅院朔安然无恙的身影,他才会一步三回头地恋恋不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当时禅院朔是怎么安慰他的来着?哦,对了,简直是一模一样:“别怕,惠,我就在这里。”
我就在你一眼能够看到的地方,就在你的身边,所以别怕。
“真是有够敷衍的,就打算这么把我打发走了吗?”
“有用就够了。”禅院朔看着禅院甚尔不自觉微微翘起的唇角,心里想着你这不也挺受用的吗?于是他伸手推了推禅院甚尔,在起来之后朝着他发出了邀请,嘴里说道,“一起出去走走?”
“还真会转移话题。”禅院甚尔抬头瞄了一眼时间,暗自砸了咂舌,禅院朔下午多吃的那两个喜久福绝对还没消化,现在就算让他吃东西估计也吃不下去,只能心有不甘地将自己内心中的打算摁了下去。他妥协般地站起身,很自然地用手理了理禅院朔的头发,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朝着禅院朔询问道,“你说那个叫源晴织的是被控制了,那么控制他的人是谁?”
“不清楚。”禅院朔低头抚平着衣服上的褶皱,听到禅院甚尔的问题,表情轻松地回答道。
“…不清楚?”禅院甚尔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他很少会在禅院朔的口中听到这个词语,以禅院朔几乎将咒术界玩得团团转的手段…那个所谓咒术鼎盛的时代真的有那么“险恶”?
“和现在还是不同的。”禅院朔似乎看出了禅院甚尔在想些什么,他拿起桌上的柔月,拉开门边走边说道,“用一个形象些的比喻,我们现在就相当于白手起家,所以我想做什么,愿意做什么,都是由自己来决定的,基本上可以等同于无所顾忌,而以前的限制就要多得多,许多的手段动用之前都要事先想好会造成的后果,其他家族的反应…其中还不仅仅只是咒术师,还有天皇和贵族。”
“啧。”禅院甚尔撇了撇嘴,光是听起来他就觉得很麻烦,更别说动手去做了,“既然你事先已经察觉到了,我不相信你一点线索都没有。”
“线索自然是有的。”禅院朔晃了晃手里的扇子,看着天边的太阳逐渐向着山后躲藏而去,略微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在最后的时候我才将一切都连了起来,而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锁定的也只是一个大致的范围,也不知道在我走后他们做的怎么样,晴织完全不像是还记得的样子。”
至于现在唯一有可能知道的两面宿傩…禅院朔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那家伙就算了吧,他嘴里的话可信程度一直飘忽不定的,而且总感觉以后他还能给我搞出个大事来。
“那个源晴织究竟是什么人?”即使从禅院朔的口中知道了源晴织不是真正杀死他的人,但这并不妨碍禅院甚尔想要送对方下地狱的想法,还有那个两面宿傩…他的手指捏紧摩挲了两下,缓缓眯起了眼来,里面冒出了几缕微不可察的杀气,“只是你的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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