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柔又命人挂下帘拢,再点起灯,这下就明显好多了。
绿釉的瓷砖上,隐隐约约反射出烛光,虽然不如镜面,但对于一入夜,光线就昏暗屋舍,这点晶莹的反光效果就很明显了。
“琳琅璀璨,就如地上天河啊。”十七堂兄荀忱从窗口探头惊讶道,“没想到区区瓷片能有如此效果,若是能在墙壁上也挂上瓷片,大抵就如做星河之中了。”
“的确巧思奇妙。”钟繇惊叹道。
“夸张,夸张了。”虽然这么说着,荀柔一边怀疑着,一边却逐渐迷失在夸奖之中,忍不住道,“这还只是绿瓷,等将来做出琉璃砖,那才似水晶宫云母呢。”
“阿叔何时做琉璃砖?”衣摆被扯了扯,一低头是荀忱家的缺门牙小娃娃。
“……嗯……这个……”对上小朋友敬仰又期盼的眼神,荀柔只想挠头。
现在琉璃技术到啥地步了?
“禀告太尉,青州乐安太守遣使入贡,已至门外。”
谢谢亲哥!
“快快请进来。”荀柔一整衣袖,低下头,“叔父有事要忙,琉璃之事,改日再论如何?”
缺门牙小朋友想了想,点点头,然后有学有样的整理了一下袖子,“叔父既有要事,昭改日再来造访。”
好的,再见。
第185章 兄弟之情
荀柔迫不及待的从屋里跑出来,一脸热情的迎到门口。
门外立着一个身穿皮袄的八尺壮汉,腰围十围,满脸乱蓬蓬的虬髯,咧出一线白牙,抱拳拱手道,“典韦拜见荀太尉,太尉安好!”
“哈!”荀柔摆摆手,“典叔,不必多礼咳咳什么味道这是?”
典韦身后,几十辆满载的马车、牛车乌泱泱占满了整条街巷,莫名的味道就从这身后的车队中,顺风迎面扑来。
那味道咸得发苦,苦夹点酸,酸里带点臭,臭得有点冲,冲得又辣眼睛又辣喉咙。
“这就是乐安郡贡赋?”他哥是临海太守,不是咸菜缸太守吧?这得腌多久如此入味儿?
“小郎君还是如此瘦小,不曾好生餐饭吗?”典韦一笑,指向身后道,“乐安贡赋由元和兄送去太仓,这里都是荀太守送给小郎君的礼物,荀太守道,这都是小郎君心心念念之物,他特意置办来,相信小郎君收到一定万分欢喜。”
“是值钱珍宝吗?”
“是什么珍馐美味?”
两个小朋友探头好奇。
这俩倒霉孩子。
荀柔一手一个脑嘣,“去叫灵均,他父亲归来,让他先回家准备。他随阿音来长安,也有数月不曾见父亲。”
“唯。”“喏。”两个小童双手抱住头,相对嬉笑一声,转头传信去。
“这次我与元和兄就留在长安了,当初要杀董卓,怎么不叫上老典,俺若在哪需你亲自动手。这消息刚传至青州,荀太守都不信嘞,四处派人打听,后来才从曹兖州那边确信,差点要亲自来长安。”
“俺先前也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小郎君如今当了大官,果然不得!出息!”拇指一竖,典韦满脸赞叹。
“……典叔还说那些做甚,”荀柔没想到,过去大半年,还会有人突然翻起旧账,顿时芒刺在背,向那几车货物进发,“这些都是什么?”
他哥不会一气之下,千里迢迢给他运几十车臭鱼吧?
就味道,别说,闻上一会儿,还挺上头的,荀柔抿抿嘴。
“嗐俺也不知,”典韦笑呵呵的按住麻袋,不让他验,“小郎君不如等元和兄回来,常青兄与友若兄给小郎君的书信,都在元和兄手里呢。”
……这明显故意吊他胃口。
“典叔逗弄于我。”
典韦继续笑得憨厚,“小郎君就等等吧,信确实不在俺身上。”
“行!”荀柔狠狠一点头,“这些礼物,先放太尉府那边。”
眼不见为净,顺便熏一熏邻居杨司空和王司徒当初他升职没搬家,真是太机智了。
“不可。”典韦一把按住麻袋,“常青兄可嘱咐过,一定要小郎君你亲自打开。”
居然又不给看又不给开,“来人,将车拉进去,把东西单独存放,我一会儿自己去开。”
“对了,友若兄道,年内战事紧,军费开支大,贡赋实在凑不出,就给小郎君你带了两个人来。”典韦想起什么道。
“人呢?”荀柔往他身后望了望。
“也随元和兄处。”典韦满脸笑。
幸好荀柔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这点城府忍耐还是有的,“典叔一路辛苦,进屋盥洗休息,若要饮食,嘱咐宅中下人,就当自己家一般。”看见匆匆出来的荀铮,他也能淡定下来嘱咐,“让你父亲在家好好休息一日,明日我再寻他说话。”
要真全是咸鱼虽然不太可能,但也行,他想开了,海水鱼咸鱼在长安算是难得,各处消散一点,剩下的让貂蝉他们带着恤孤寺的老小卖掉,得钱补贴日用也不错。
幸好,堂兄并没有真让他在咸鱼臭味里辗转反侧一晚上。
天色刚蒙黑,六兄荀宜就带着人登门。
“这是”荀柔惊讶的睁大眼睛。
不是他没见过世面,实在是造型出乎意料,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双手铁链束缚,被他堂兄牵进院来。
老者虽看不清面部,但垂头拖步,走得艰难,加上单薄灰袍,乱蓬蓬的白发胡须,让人看着就觉得被如此对待,实在可怜。
“这位左慈兄,不过三十许,正直壮年,只是须发早白而已。”荀宜轻轻回眸一眼,“其人在常山郡中四处借着其独特相貌,招摇撞骗,愚弄百姓官吏,传其诡道,友若花了大力气才将其抓住。”
堂兄话才说完,方才还一副虚弱的囚徒,陡然抬起头,面色红润,虽然一只眼中白翳,但另一只眼神却目光精纯,哪有一点羸弱之态,“璇玑入命荀含光?”
“……左慈?”
好家伙,这不是《三国演义》里把曹操涮了一通的妖道吗?还同太平道还有关系?
荀柔回忆了一下久远的记忆,神奇的部分都记不太轻,只记得曹操似乎被气到血压爆表。
“襄师兄与荀君提过在下?”
左慈上下左右把荀柔看了一圈,手那般一抖,铁链已然抖落,神色温温和和的走向荀柔。
“唰”
森然剑光一闪,荀宜眉宇亦不曾动,剑已瞬间出鞘。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更何况这是锋利的宝剑。
左慈迅速一缩,反应慢一步的府中卫士一拥而上将之按倒。
“做甚、做甚!”左慈在地上像鱼一样扑腾着大喊,“在下只是从襄师兄处听闻太尉,想要亲近亲近,绝无歹意啊。”
那姿势实在太傻,明明三个壮汉才将其艰难按住,居然很难让人产生警惕,“六兄,这是友若兄用来抵半年赋税的?”
这家伙能抵啥用?他又不拍电影,需要影帝吗?
“是整一年,至于如何处置,友若让太尉自度之。”荀宜微微一笑,“这位戏兄,是友若推荐入朝的孝廉,与我们同路而已。”
堂兄身后走出一个瘦高的士人。
那人容貌不扬,肤色微黑,年纪三四十许,腰间挎着一柄刀,初看并不起眼,身材也并不健硕,却有种凝炼精悍意态,不同于寻常庸碌之辈。
荀柔方才不是没注意此人,只是左慈实在太吸引眼球。
“北海戏茂,字志才,见过荀太尉。”来人上前,长揖一礼,“太尉奉天子以令天下,其量壮哉!鄙虽不敏,愿投于太尉门下,为君执辔。”!
这话说得!
来不及庆幸截胡了历史上曹操的神秘谋士,荀柔被他刺激得,头发都要竖起来,差一点就起了杀心。
“璇玑之德,自然得负天下!在下也愿投效、在下也愿投效!”左慈挣扎着眼看就要离地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