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肩而立(38)
这几天常常熬夜工作的陶利随大流去了,挨着彼得坐,低头做笔记,压根就没看中央的贝卢斯科尼。
贝卢斯科尼这个人向来都是不做则已,做则做全。整个会议干货满满,这个意大利人手写的英文还收获了一波无声赞。
中场休息时,彼得和同事说:“陶利的字跟贝卢斯科尼这个也有点像,就那种风格。”
同事有所怀疑。
彼得扭头就问陶利借笔记,递给同事看,同事很惊讶,说:“这个F特别像,怎么回事?”
陶利就想起贝卢斯科尼嫌弃他字写得不好,板着脸握他的手,手把手写26个英文字母的事来。
贝卢斯科尼当时的训斥已然模糊,但手被包住的那种温热触感至今还很清晰。
陶利把笔记扯回来,脸鼓鼓的,说:“看多了你也能写出来。”
很快,休息时间结束,会议再次开始。
但是陶利没有上半场的淡定了。
被同事们一点破,他看着自己的字,都能想到贝卢斯科尼,而且耳边传来的都是贝卢斯科尼低沉的讲述。
陶利的头顿顿地疼起来,懊恼地用手敲了几下。
一旁的彼得看到了,小声问:“你没事吧?”
“头很疼。”
彼得身为陶利的赛事工程师,最是知道陶利这段时间的拼命,他小声说:“状态不好,要不你回去睡一觉吧。”
陶利点点头,敲着头,沉默地起身。
陶利的离场,引起了一些人回头关注,而贝卢斯科尼仍不疾不徐地讲着赛道,似乎全程没被打扰。
直到陶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某个心无旁骛的高大男人眉头才渐渐皱起。
·
陶利出了会议室,本想回宿舍的,可经过大堂,看到大屏幕上显示的伊斯坦布尔赛道,他想起自己还有多少车载没看,终还是回到模拟室。
虽然史黛芬妮说他要逐渐扔掉身上属于贝卢斯科尼的标签,身价才能大涨。
但今天同事的随口一句,让陶利明白,不知何时起,他的思维方式,他对待工作的态度,甚至哪怕只是做笔记的方法,都深深烙上了贝卢斯科尼的痕迹。
陶利弯腰拿出一罐旺仔,左手扣拉开易拉环,右手点开车载视频,然后开始看了起来。
头有些痛,有些困,但他还能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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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策略会议结束时,正好是吃午餐的时间。
贝卢斯科尼拿着文件从会议室走出,菲尔曼过来找他吃饭。
“不去了,我还有事。”贝卢斯科尼搁下菲尔曼,抿着嘴往模拟室走去。
拧开门把,贝卢斯科尼迈着长腿走入,很快便看到陶利。
车载嘈杂的引擎声下,陶利一手握旺仔,另一手拿着笔杆,闭着眼,头一下一下往前点。
贝卢斯科尼的训斥便有些开不了口,他双手抱臂,弯腰歪头打量着陶利。陶利太年轻了,就算熬夜,皮肤还是那么好。是瘦了些,但脸部线条也因此更清晰,仿佛在经历少年必备的蜕变之旅。
贝卢斯科尼越看越久,瞌睡的陶利头也越点越下,眼看额头就要戳到笔杆了,贝卢斯科尼眼明手快,拽着陶利的头发把头给提起来了。
“啊啊啊啊啊——”
第39章
陶利在疼痛中骤然惊醒,一昂头,看到贝卢斯科尼,他都有些呆住。
“你打我干什么?”
“没打你。”贝卢斯科尼收了手,说,“没我,你的额头就要磕到笔了。”
被薅头发的痛,比磕到笔要严重很多吧……打就打了吧,贝卢斯科尼还找借口,陶利迷迷瞪瞪地耙了耙自己的头发,闷声问:“好吧,老板有什么吩咐。”
陶利有几根头发扑棱着朝上,贝卢斯科尼伸了手又及时收回,偏开视线,没好气地开口:“起来,我带你去看医生。”
“我为什么要看医生?”
“不是头疼吗?”贝卢斯科尼皱着眉反问,“别跟我说你怕医生。”
陶利不怕,他就是有点晕,设想了一下贝卢斯科尼知道他头疼的过程,他又有点飘。
说是说不可能选择他,但内心还是忍不住关心他的吧?
“贝卢斯科尼,你这就影响我冷静了啊!”陶利赌气地嚷了一句。
贝卢斯科尼睨来一眼,神情是一贯的居高临下,仿佛陶利出的难题都是小儿科那般,他说:“土耳其大奖赛马上要开始了,你的身体是公司的。”
所以是为了积分才关心他……陶利败下阵来,跟一只没叼到骨头的狗似的。
“可以走吗?”
陶利垂下头:“可以了。”
·
他们随便吃了个汉堡充饥,就往医院去。
一路上,陶利总在想,贝卢斯科尼是不是已经解决掉那种“不正确情感”了?
想到这里,陶利愤然又沮丧,甚至有些逆反心理。
凭什么贝卢斯科尼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呢?怂人还不能有三分气性吗?看什么病?
他抿紧唇,瞥了一眼人群中鹤立鸡群的贝卢斯科尼。
有的人的魅力,是经岁月一层层叠加的,贝卢斯科尼看着就没浪费过一秒,就连排队取号,站得都比别人挺拔,尽管表情是耐心欠奉,但举手投足间仍十分有分寸,当然,绅士风度仅面向女性。
队伍久久不前进,前面排队的人领着个穿亮片公主裙的小女孩,小女孩拿着洋娃娃,在贝卢斯科尼的马丁靴上过家家,贝卢斯科尼一声“啧”都没有。
但小男孩乱闯乱撞来到他身旁,他跟抓猫抓狗似的,提着男孩后背上的衣服就把人吓哭了。
贝卢斯科尼还奉送一句鄙夷:“这就哭了?”
男孩的困境,陶利简直感同身受,莫名感觉自己头皮又疼了起来。
后来贝卢斯科尼带他去进医生房间,他走得贼配合。
·
等药的时候,陶利接到了彼得的电话。
“陶利,你去哪里了?”
“噢,”应该是训练时间到了,所以彼得来找人了,陶利说,“老板带我来医院看病,我可能会晚些回去。”
“菲尔曼吗?”
“贝卢斯科尼。”
电话那边的彼得用那种闻所未闻的惊悚语气问:“贝卢斯科尼带你去看病?”
陶利愣了愣。
“你是病过头了吧?贝卢斯科尼让营养师带你去医院才比较符合现实啊……”
是喔,陶利恍然大悟,贝卢斯科尼如果真的只为了积分,何必自己带他来医院呢?
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陶利刚要抬头,一袋药就甩进他的怀里。他竟然觉得这袋药散发着旺仔甜甜的奶香味。
“走,回去吃药。”
陶利站起来,脚步轻快地跟贝卢斯科尼去开车。
“贝卢斯科尼,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一定——”一定好好努力,做一个配得上你的人。
陶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贝卢斯科尼打断陶利:“我不喜欢开展毫无结果的项目。”
陶利站定,呼吸开始急促,他努力压制着。
“什么叫毫无结果?”贝卢斯科尼觉得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追平彼此之间的差距吗?真的就这样……看不起他吗?
陶利渐渐红了眼睛。
贝卢斯科尼抿紧唇。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适合什么,能承担什么,但陶利不是的。
陶利太年轻,还没有看过世界,还没有明确自己的未来需要什么样的伴侣。
在陶利成年后,陶利会有很多机会,去尝试不一样的伴侣,也许是不一样的性格,也许是不一样的职业,甚至也许是不一样的性别。
他既不想要这种稳定性极低的恋情,更不允许自己去扼杀陶利合理的试错。
所以结果是唯一的。
这段感情就不能开始。
“我最后重申一遍,我们不可能的。”
陶利攥紧手里的药袋,指节都发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