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侯择七发出去消息足足等了两分钟,都没等到回音,倒是先等来了侯承海的电话。
手机屏幕亮起来的一瞬,他走进茶水间将杯子里的残茶倒掉,按下了接听键。
“喂,爸。”
“晚上有空么?我这边有个饭局,你来一趟,”侯承海在那边开门见山的说。
侯择七禁不住有些稀奇,这老头儿一向喜欢挑他的刺,不管从小到大他再怎么努力做得比别人优秀,他总是会找各种理由念叨他还差得远,也从来不愿带他在朋友以及商业伙伴面前抛头露面,今天可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于是他一听,便乐了:“你有饭局,喊我去添什么乱啊?不嫌我给你丢人现眼?”
那边的侯承海不自然的清清嗓子,仿佛在酝酿什么,侯择七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果然,侯承海紧接着说:“尚瞩文化的老板你知道吧?她约了我叙叙旧,正好她儿子从美国留学回来了,今晚也一起约过来,26岁,180,年纪轻轻本博连读,长相呢,也……”
“哎你等会儿,”侯择七越听越不对劲儿,摞下茶杯忙打断他:“你这是让我过去吃饭,还是想着给我介绍相亲对象呢?”
小心思被戳穿,侯承海也不再遮掩:“你们之间有共同语言,先做个朋友怎么了?”
“我这种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成天赖在家里对着电脑打游戏的死宅,怎么可能跟人家学霸有共同语言?”
“亏你也知道你自己是什么德性!”侯承海被他一句话噎住,恨铁不成钢的念叨他:“成天不是宅在家里打游戏就是去外面花天酒地,狐朋狗友倒是一大堆,也没见哪个能拉出来跟你一起搭伴儿过日子。”
搭伴儿过日子?侯择七心里暗笑一声,老头儿怕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日子过的有多么规律,朝九晚五,一日三餐,吃饱喝足之后开直播赚个外快,睡前洗完澡还能在厨房的微波炉里找到一杯早就热好的牛奶。
这么舒坦的日子,轮得到外人插进来捣乱?
“你当初挑明了自己的性取向,我也尊重你理解你了,就算你以后没想着出国结婚,身边也总得找个陪伴你照顾你的人吧?你看你都老大不小了……”
“我怎么就老大不小了?我年轻着呢好么?”侯择七不乐意了,不耐烦地打断他:“爸,你说人家那些急着抱孙子的爹还没着急呢,你这倒是催得紧,你就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自由恋爱么?”
“自由恋爱?你以为你能恋出个什么花儿来?”侯承海被他气笑了:“要不是我一直赶着你催着你,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以前你们战队里那个小子呢?”
隔着电话的针锋相对总算迎来了片刻的死寂,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恍惚中又再一次侵占了侯择七的脑海。
信号不稳的电流声透过听筒传进耳膜,他的喉结在沉寂的空气中滚了三滚,才艰难的吐出两个字:“爸,我……”
“你以为你老子我这么用心良苦是为了谁?我还不是想让你尽快从阴影里走出来?”侯承海在听筒那边苦笑一声:“小子,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人总得向前看,你得为了你自己而活。”
“我知道,爸,”侯择七按下饮水机上的出水键,涔涔的水声立刻缓缓流泻下来,掩盖了他声音里的轻颤:“我一会儿得在公司开个会,忙完了不知道要几点去了,晚上可能真的过不去。”
侯承海那边不在为难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侯择七本以为这就完事儿了,没想到那边的下一句话,让他手抖直接晃撒了半杯水。
“哎?我记得童家老大是不是也跟你一个性取向来着?你要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要不要考虑跟他搭个伴儿?”
我他妈……
侯择七关了水甩了甩被烫红的手背,忙说:“得了吧,人家心属白月光,哪有心思搭理我啊,行了我去开会了,你也赶紧谈你的生意去吧,别管我了,听话,乖,挂了。”
他说完,不顾对面火急火燎的呵斥一句“哎你小子——”就快速挂断了电话,拉开茶水间的门走了出来。
在会议室里忙着端茶倒水的小助理迎面走来,礼貌的冲他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七少,人已经到齐了,会议可以开——呀你手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烫了一下,”侯择七摆摆手,拔腿往会议室的方向走。
小助理原地呆愣了两秒,小跑着追上去:“烫了怎么能没事儿呢?你冲凉水了吗?我去冰箱里拿点冰块帮你敷一下吧。”
“你不用管我,先去接壶水放到会议室,一会儿进去给大家泡茶。”
两句话把人打发走,侯择七进了会议室。
不得不说,侯承海还真是扰人心神的一把好手,一个电话打过来,搞得他一整场会议都在分心走神。
“我把你送去国外念书是为了让你忘掉以前的一切从头开始,你可倒好,每年都不忘请假回来给那小子扫墓。已经三年了,你什么时候才能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
“你当初还说对人家没有动过心思,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像是对人家一点心思都没有动过的样子吗?”
“小子,我知道你心中有愧,但我不想让这件事成为束缚你一辈子的枷锁,你能懂吗?”
破碎的画面夹杂着侯承海句句诛心的话,久久回荡在脑海里未能褪去。
侯择七指尖夹着一支名贵的钢笔娴熟流畅的转着,盯着投屏上的数据,却一个字都没看进脑子里。
真奇怪,就连老头儿也觉得他对柳越动过感情。
可他扪心自问,自己对柳越,究竟是真的有过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还是身为一个队长,因为没有能力保护队员留在战队而感到悲哀和自责呢?
他快速换位思考了一下,FIH对于他来说就像是第二个家,任谁离开都会让他感到不舒服,更何况柳越不仅仅是单纯的离开战队,他失去的是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少年红着眼承诺自己会回来的样子,也永远清晰地记得他奄奄一息拉住自己衣角的样子。
他面色苍白,满脸是血,指节因为死死拉住他的衣角而泛起青白,真的太像他心里记挂多年的那个小孩了。
想到这,侯择七仿佛再一次听到遥远的天际传来一声银铃的脆响,他转过头,望着窗外慢慢阴沉下来的天色和逐渐变得厚重起来的云层。
——“别走。”
苍白细瘦的手腕上系着一颗银铃,在瘦小的手紧紧扼住他肩头的衣料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回过头,满脸是血的孩子已经神志不清的在他怀里昏死过去,只有尾音回荡在空气中的那句“别走,”像是恍惚中留在耳畔的一声幻觉。
可他最后还是走了。
侯择七望着灰暗的苍穹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他没有等到那个孩子醒来,他害怕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两个小时一晃而过,宽敞阔大的会议室里很快就只剩下侯择七一个人,小助理见他还把玩着一只钢笔发呆,走过来小声的通知他。
“七少,童少爷来了,正在办公室里等你。”
“他没事跑过来干什么?”侯择七回过神嗤笑一声,放下钢笔起身道:“你把这里的资料整理了一下,我去会会他。”
当个练习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底还想不想在明年的选秀节目上出道了?
他心里已经酝酿好了开场白,但推开办公室门的一瞬间,他才知道他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身形高挑挺拔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优雅的小口品着红茶,听到声响的一瞬间,不紧不慢的偏头看过来,他面容英俊冷毅,气宇不凡,远山一样冷硬的俊眉下却压着一汪春水一般温柔深邃的眼睛。
“是你?”
不同于童桦的活泼好动,眼前这个成熟稳重的大少爷举手投足间处处都透着一股温文尔雅,虽然两个人骨子里相似的基因让他们在面貌上看上去差距不大,但比起童桦那种从小被宠坏的小孩,面前的这个人到更多了几分贵气少爷与生俱来的距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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