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查下驾照,”见他降下车窗的那一刻,交警小哥对他恭敬一笑。
“稍等,”侯择七说完转头:“二妈,驾照在副驾驶的遮光板里夹着。”
季婉瑜幡然回神,回过头时,侯择七的手臂已经伸长了探过来:“我来吧。”
“哦,好,”她点点头,稍稍将身体向座椅靠背上仰了仰。
探身过来的动作牵动了侯择七的衣襟,脖子上的球形吊坠从V领的黑色线衫里滑落出来,莹润的白玉被雕刻成了盘扣的样式,坠在红色的挂绳上,格外显眼。
季婉瑜只是瞄了一眼,身体就宛如被惊雷狠狠地击中一般,瞳孔瞬间震颤!
那一刻,周遭的一切声响都如风过沙场一般,卷着飞扬的尘土呼啸着远去、消散、荡然无存。
第52章 是好老师
“二妈,我爸说他提前联系了科室的齐主任,您知道她的电话吧?我们快到了,可以打给她了。”
“二妈?”
“二妈?”
耳畔的声音把季婉瑜从记忆中的场景里拉扯出来,她豁然回神,连带着身体都轻轻颤抖了一下。
“哎,哎好……好,”她慌乱的应着,目光依然停留在侯择七脖子上的红绳上。
侯择七余光瞄到她的反常,问:“您怎么了?是身体突然不舒服了么?”
“没有没有,”季婉瑜慌忙扯了个慌:“我就是看到街上有个人,好像有点像我大学同学,不过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早都记不清了。”
她温和的笑笑,突然问:“哎?择七,我刚刚看到你脖子上的坠子,样式还挺特别的,是定制的么?”
“哦,这个啊,”侯择七没多想,只当是她的职业病犯了,笑着解释:“不是,小时候一个陌生人送的。”
陌生人送的?
季婉瑜咬紧牙关,指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狠狠掐进了掌心!
她闭了闭眼睛,很快又睁开,声音里夹带着难以克制的颤抖。
“陌生人?陌生人怎么会送你这么好的玉啊?在哪里送的?”
侯择七想想小时候的场景,笑起来:“其实也不算一点交集都没有的陌生人吧,我小时候帮了他一个忙,他把这个留在了医院里,后来护士非要我去取,我就收下了。我看它品相还不错,所以就一直戴到了现在。”
果然!果然是他。
人海茫茫千里迢迢,世界上居然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发生在了他们之间!
季婉瑜陷在震惊之中,久久无法回神。她的眼底有动容的光在剧烈的颤动,喉咙像是有无数细小锋利的刀片在里面不停地搔刮,让她感到窒息,让她无法开口。
“二妈您不愧是专业的珠宝设计师,随便看一眼就能知道这是好玉,”侯择七余光向这边瞥了一眼,突然发现季婉瑜的脸色有些奇怪,便问:“您脸色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苍白?”
季婉瑜如鲠在喉,闭上眼睛摆摆手,但即使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她的手腕和睫毛都在剧烈地颤抖。
侯择七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儿,一脚踩下刹车:“是身体不舒服了?您等等,我这就给齐主任打电话,让她到医院门口接您。”
他打开双闪,拿起手机迅速点开电话簿,季婉瑜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调整好情绪,一把按住他的手!
“不用,择七,”她极力压制着,把声音放得很轻:“你把我放在门口就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可以的。”
“您别逞强了,我今天不忙,我都是推了工作过来的,我还是陪您吧。”
“我真的没事,”季婉瑜略有些苍白的唇角扯出极轻的一个微笑:“谢谢你,择七,你不是我亲生的孩子,也和小月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但是你却对我们母子俩这么好,我真的、真的很感谢你。”
侯择七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顿住了手上的动作,静静听她继续说。
“小月这个孩子从小脾气就很怪,他不善于表达,也不合群,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身边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我开始还很担心他没有办法融入这个新家庭,我怕他不小心说错话冒犯到你,也怕你排斥他、讨厌他、不接受他,我设想过一切最坏的结果,但却万万没想到你可以对他这么好。”
“其实这么多年以来,我都觉得我亏欠他很多很多,我带他从上一个家庭里走出来之前,他过得并不好,他的两个哥哥会经常欺负他、打骂他,但他却从来都不跟我说。”
“我当初不负责任的生下他,后来又没有能力保护他,这让我一直都很自责、很愧疚,所以当我看到他的身边突然有一个人可以关心他保护他的时候,我真的很欣慰,”季婉瑜脑海里突然闪过杨月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的场景,深吸了一口气。
她杏眼含笑,直视着侯择七的眉眼,仿佛穿梭过岁月的长河拼凑出了他当年的样子:“择七,作为他的妈妈,我代他向你说一句谢谢。”
她突如其来的郑重和真诚让侯择七心里没由来的涌起一阵不安。
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些有关杨月的画面,发呆的他、耍横的他、在舞台上灼灼耀眼的他、吃到好吃的眼睛闪闪发亮的他……原来他所有生动真实的样子,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如此深刻的留在了自己的记忆里。
“二妈,”侯择七突然垂眸坦然道:“我可以接受您的感谢,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说出来,我不知道我爸有没有跟您提过,他之所以和我妈离婚,是因为我妈喜欢的人其实是同性,而这种性向是有一定概率通过各种因素遗传的。”
“所以我对您儿子的好,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掺杂了其他感情因素在里面,您也可以坦然接受么?”
狭窄的车厢里蓦然安静,唯有双闪灯咔嗒咔嗒的声响和流淌的古典钢琴曲交织在一起,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仿佛被拉扯出了一个世纪般的绵长。
侯择七的目光在沉寂的空气里愈发的暗了下来,他关掉双闪重新发动车子。
车厢里传来极轻的一声低笑,听上去似乎更像是哀叹和自嘲:“大概不会了吧。”
他打灯把车头流畅的切入车流。季婉瑜在钢琴曲渐渐弱下去的尾音里轻叹一声,良久,副驾驶才传来她温婉的声线。
“我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侯择七有一瞬间的恍惚,轻踩刹车减缓了车速。
“他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实现什么样的梦想、寻求什么样的爱人,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作为长辈,我只要孩子能够幸福快乐的过完一辈子、不留遗憾,这就足够了。”
季婉瑜的话既合乎情理,却又超出了侯择七的预期。
她像最普通的父母一样深爱着自己的孩子,却又爱的那样卑微,她的爱深沉而渺小,但却带着坚不可摧的力量,像星辰、像野草,不论更迭多少岁月,都永远不会被季节遗忘。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密的雨丝,雨珠落在挡风玻璃上,随着风蜿蜒而下。
侯择七盯着点点细小的雨滴,竟沉默了。
“这个季节居然还能下雨,也真是稀奇。”
台下,哈尔在雨夜里看着一群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依然给演出顺利画上完美句号的演员们,禁不住感慨。
杨月用手背轻轻抹着脸颊上的雨水走过来,声线比夜风还要凉上几分:“台上那个破地毯吸得全是水,做地面动作的时候服装都湿透了,联系酒店前台给学生们熬点姜糖水吧,不然这么冷的天气肯定是要感冒的。”
哈尔隔着围栏把他拉过去,伸手摸了摸他背后,大惊:“湿成这样了?”
杨月十分配合的把手贴到他的脖子上:“感受一下?”
这温度可了不得,哈尔缩了缩脖子,立马掏手机:“你和小鹿赶紧组织所有演员上台谢幕合影,我这就联系酒店多熬点姜糖水,一会儿结束了让所有人拿好东西直接回酒店,别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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