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奖别人这件事,连两三岁的小姑娘都能做得很好。
他低下头问莉莉:“爸爸呢?”
小女孩伸出手按着他的下巴说:“爸爸有胡子。”
艾许莉噗嗤一声笑了。
奥斯卡闷闷不乐地说:“笑什么?我洗澡的时候会刮掉的。”
“明天第一天和新搭档一起上班,最好刮得干净一点,有助于留下好印象。”
奥斯卡摸了摸自己的胡茬,抬头看着天花板。
希尔德彻夜难眠。
虽然以前他也很少能睡得安稳,但是刚熟悉了监狱的环境,忽然又回到这么温馨普通的日常生活,没有疯子在周围吵吵闹闹,没有狱警的巡逻和训斥,反而很不习惯。
今晚丹尼尔会来吗?
他睁着眼睛,望着这个陌生的房间,头顶的窗户洒下一片银色月光。月球将太阳的光芒散射到太空,月光不像阳光那么直截了当,那么激烈奔放,它是含蓄温和的、无意识的,可是在此刻的希尔德看来却也那么刺眼。
牢房里没有光,到了规定的时间就一片漆黑。
只有在黑暗中,他的弟弟还有那个模糊的黑影才会悄然造访。
他想见丹尼尔吗?不,他觉得自己无颜见他,虽然嘴上说着要为弟弟报仇,实际上却只是沉溺于那种复仇的快感无法自拔。
在梦里,丹尼尔一次也没有靠近过他,只是远远地站着,凝视着他。
希尔德翻了个身,让自己面朝墙的那一面。
墙上有一些涂鸦,显然是出于孩子之手,画着幼稚的简笔画——火柴棒小人、花草、带着笑脸的太阳,歪歪扭扭的线条和随意的构图组合成幸福的主题,父母和孩子在阳光下悠闲玩乐。
希尔德想起艾许莉说过这是他们小女儿的游戏室。
他伸出手指抚摸着那些笔划的痕迹,他担心自己的到来会给这个完美的家带来不和谐的音律。
还是另外找个住处吧。
他想了一会儿。
丹尼尔没有来。
他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艾许莉就来叫他起床。
“要我把早餐送来吗?”
“不用。”希尔德连忙说,“我马上下楼。”
他不想这样给别人添麻烦,这又不是旅馆的客房服务。
于是他很快起床、洗漱,尽可能地把自己的憔悴洗干净。奥斯卡给他准备了新衣服,和自己不修边幅的风格不一样,应该是听取了妻子的建议,因此衣柜里的衣服都相当得体。
“如果你不喜欢,等拿到薪水可以再买新的。”
“我还会有薪水吗?”
“会有一点,买衣服足够了。”奥斯卡说,“要是我们办成几个大案子,我再去申请给你加钱。”
“不用了,我花不了什么钱,如果真的有薪水,你可以拿去当房租。”
“快下来吃饭。”
希尔德下楼时,艾许莉正在布置餐桌。早餐是炒鸡蛋、火腿片和香肠。
“早上好。”
“早上好。”希尔德向她打招呼。
“坐这里。”艾许莉把已经放上餐盘的空位让给他,座位的左侧有一张宝宝椅,一个和母亲一样金发碧眼的小女孩正好奇地望着他。
“这是莉莉。”奥斯卡说,“昨天没有见过。莉莉,这是希尔德,说早上好。”
小姑娘仍旧是用那双玻璃珠一样碧绿的眼睛望着希尔德。
“她还小,说话要看心情。”奥斯卡解释道,“可能还有点认生。”
他的话刚说完,却听见小女儿口齿清晰地说:“希尔德,你真好看。”
“……谢谢。”希尔德不得不回应这句赞美,又很疑惑小家伙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艾许莉忍俊不禁地望着丈夫和女儿,还有这位新来的住客。
“这可是真心的赞美,对吧?奥斯卡,她从来就没有说过爸爸真好看。”
奥斯卡无奈地辩解:“我今天刮胡子了,看起来怎么样?”
“很好,祝你们有个好开头。”艾许莉转头对希尔德说,“要是他有什么不近人情的地方,尽管当面指出来,还有盯着他上班不准偷偷喝酒。”
“我是找了个搭档还是监督员?”
“都一样,你需要有人时刻提醒。”
希尔德没怎么去听他们的谈话,但是早餐的气氛一点也不违和,他对坐在身边的小女孩的关注还要更多一点,莉莉纯真的双眼和可爱的金色卷发给了他无尽的安抚,似乎真让他对新的一天有了更多期待。
出门时,妻子和女儿以亲吻告别奥斯卡。
“再见,希尔德。”艾许莉说着把伸着双手的女儿抱到他面前,莉莉毫不犹豫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坚定有力的吻。
“再见,希尔德。”她学着母亲的口吻说。
“再见。”
希尔德脸颊上的余温犹在,那种柔软而亲热的触感让他震惊。
“你怎么了?”奥斯卡在车里问他。
“没什么。”希尔德说,“你的女儿很可爱。”
“哦,对啊,要是个臭小子就麻烦了,还好是女儿。”奥斯卡说,“如果是儿子,将来我一定会和他打起来。”
希尔德笑了笑:“那也不一定。”
他又想起丹尼尔,他的弟弟个性内向腼腆,喜欢独自在安静的角落里看书。
“男孩总是顽皮一点,我喜欢女孩,当然,真的是儿子也行。”
邻居家的小男孩还趴在栅栏上向他道别,奥斯卡对他挥挥手。
“要我先跟你说说工作的事吗?”
“好。”
“有几个案子刚转到我手里,连续杀人案,受害者被割断了喉咙。本来应该由凶杀组去办的案子,但是上头觉得有疑点,不是普通变态杀手干的。”
“为什么这么觉得?死者有什么问题?”
“像这种特征相似的连环杀人案,我们通常会先找出死者生前的共同点。你也知道对吧?”
他的意思是,希尔德当过警察,警察查案的那一套他应该很熟悉。
“嗯,共同点是什么?”
“表面看来只是变态杀手对妓女的仇视。”
“实际上呢?”
“死者之中确实有靠这一行生活的女人,但又不全是。妓女很好分辨,如果凶手专挑同一类人下手,不该犯这么简单的错误。最开始负责这起案件的警探在反复查证后发现一个奇怪的巧合。”奥斯卡说,“她们都或多或少,曾经给警方提供过情报。”
“能发现这个巧合很不容易。”希尔德说,“因为线人的身份通常只有收买情报的警察自己知道,警察们既不会把自己的线人公布出去,也不会再介绍给别人。”
“我也这么想,不过调查这个案子的警探人缘很好,发现其中几个死者的共同点之后再拿着剩下的档案挨个找人询问,确实得到了别人找不到的线索。”
“那他为什么不继续调查下去,性格这么坚韧的警察,应该不会畏惧案件背后的势力。”
“他出了一点事,有一阵子没办法正常工作。所以这个案子就落到我们头上了。”
奥斯卡深深地吸了口气问:“你对地下情报圈了解多少?”
第11章 墙
麦克和艾伦见面时,天已经快亮了。
红鱼酒吧里杯盘狼藉,随处可见一夜宿醉的酒客,艾伦提议换个地方,于是就回到车上。
“谁先说?”
“你。”
“好吧。”麦克告诉他和钉子费吉见面的整个过程,以及最后猝不及防的枪杀。
“你的故事比较刺激。”艾伦说,“我找到无名者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好一阵了。”
“好一阵是多久?”
“他的喉咙被割断,死得很快。我不是法医,但我对尸体还算有经验,从血液凝固的状态和身体僵硬程度来看,至少一两个小时。”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