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办法是指什么?”
“一开始我和诺曼他们一样四处碰壁,甚至情况比他们还要糟糕。因为贝希的死和毫无进展的调查,在那些情报贩子的眼里,警方成了一个可以肆意嘲笑的对象,而我越主动地深入他们,就让这个受嘲笑的对象更具体。”
在街头巷尾受到的侮辱和伤害,反而使他的内心更加坚硬冰冷,渐渐化为了复仇的武器。
“那时,只有一个人对我伸出了援手。”
当他独自在酒吧里为白天受挫的调查买醉时,伊迪丝来到他身旁,点了一杯和她的眼睛一样青翠透彻的绿薄荷金酒。
——潘克警官,你看起来很憔悴,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第42章 圣洁的爱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面花园的大树上一片乌鸦腾空而起,扇动翅膀飞向了远处。
这些性格凶悍的灰黑色鸟类遍布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在街头巷尾、小路深处、垃圾堆旁和流浪动物们争抢食物,给冰冷的城市带来噩耗般的嘶叫和哀鸣。
奥斯卡注视着陷入回忆的克雷尔——他的双手上是干涸的血,因为体温的缘故还没有完全凝结,显出一种粘稠的模样。
“我们不是初识,很久之前就因为一些案件的接触了解了彼此。”克雷尔说,“我从她那里买情报,给她相应的报酬,她总是若无其事地把听到的传闻像讲故事一样说给我听。很快我就发现她并不缺钱,不是为了赚钱才干这一行。她说她也不是为钱去当脱衣舞女郎,只是喜欢从舞台上往下看别人的丑态。”
她是个奇怪的女人,但是很美。只要她愿意,随便当谁的情妇都能卷走一笔终生用之不尽的财富。人人都以为她靠出卖身体为生,她却在舞台上醉心于当一个人类观察者。
“你们……”
奥斯卡欲言又止,克雷尔却毫不避讳地回答:“我们即使有超越朋友的感情,也仅止于精神上,我欣赏她,不算是爱。”
“她对你呢?”
“我不知道。她说要实现我的愿望,我的愿望是什么,她怎么会知道。”克雷尔说,“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她好像比我了解她更了解我,甚至比我自己还要了解。”
奥斯卡把手放在腮边托着下巴。说实话,他并不在意克雷尔和这个女人之间的感情,即使他们有些暧昧关系也不影响他对克雷尔本人的看法。妻子的死是他最大的痛苦之源,伊迪丝的死却是另一种伤害。当一个人知道身边的人都因为自己而死时,那种沉重的负罪感和悲痛是致命的。
“你也不知道自己的愿望是什么吗?”奥斯卡侧着头问。
“我的愿望不是长期的,总是不断变化,有时是想抓住某个杀人凶手,有时是破获一个大案。要是把愿望设得太久远,就会失去完成的动力,现在我的愿望是找到杀害贝希的凶手。”
“你说只有伊迪丝一个人对你伸出援手,不是还有缇雅吗?”
“缇雅想要钱,可如果没有伊迪丝第一个打破情报的禁锢,多少钱她也不会当出头鸟。伊迪丝给了她一个信号,让她以为控制情报圈的幕后势力已经松动。她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所以迫不及待地当了第二个线人。”
“很显然,幕后势力并没有松动,缇雅和伊迪丝都死了。”
“伊迪丝告诉我,警方之所以会在这个案子上碰壁,是因为有人动用自己的力量阻止了情报流转,他的势力虽然不是最强大,但在操控这个孤立事件中却绰绰有余。消息灵通的人很快就明白应该对这件事保持沉默,每天可以买卖的情报数不胜数,没必要为了一个人的事冒风险。”
“她有没有告诉你这个幕后操控的人是谁?”
奥斯卡的心中还是有些期待,希望那个叫伊迪丝的女人在被杀之前已经将所有秘密都告诉了克雷尔,可是这种想法又过于乐观。
“她没有明确说是谁,这不是她的风格,但她确实给了我暗示。”克雷尔说,“我和唐恩一直在追踪弗森家族的古柯碱交易,以及他的保镖暗杀警察的案子。在整个追踪过程中,我们都受到过威胁和恐吓。伊迪丝不说那个名字,是她最后自保的方式,暗示就已经足够了。她说贝希的死固然是个孤案,是因为某个丧心病狂的瘾君子一时兴起找了个无辜女人泄愤,但后续发展却完全出于某人的操纵,为了报复我把枪口瞄准他犯罪生涯的命脉要害。”
“她是指胡安·弗森?”奥斯卡若有所思地说。
如果是弗森家族,的确有能力让情报圈的人为之沉默。只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秘密存在于两人以上的范围,就总有泄露的一天。
胡安·弗森的疯狂和极端不亚于真正的杀人凶手,最可怕的是那些恶名在外的人因为时代变迁逐渐失去人们的畏惧,却依然抱着过去那套横行无忌的暴力方法在暗杀、掠夺和毁灭。
奥斯卡问:“伊迪丝给你这样的暗示,真的不会惹来杀身之祸吗?你和她密切往来的事,没准已经让胡安得到了风声。”
克雷尔摇了摇头:“她从来不告诉我其他访客的事,但我知道胡安去找过她。”
奥斯卡想起那张照片,胡安只带了一个保镖走进敌对家族的地盘这件事本身就非常耐人寻味,但是不可否认,这个女人独特的魅力和与生俱来的神秘感强烈地吸引着异性,更何况像胡安·弗森这样不可一世的黑道头目,总是很难把女人的能力放在眼中。
“伊迪丝也是胡安的情妇,所以这个毒枭头子其实早知道她和你有联系,你觉得她有没有可能也同时在给对方提供情报呢?”奥斯卡的意思是,伊迪丝从克雷尔那里旁敲侧击到警方调查古柯碱走私案的细节,转而又告诉胡安·弗森,在情场上当一个双面间谍。
“我没有和她聊过警方查案的事。”克雷尔停顿片刻,“除了贝希的案子。”
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奇异而诡谲,但又在某个古怪的支点上保持住了微妙的平衡。也许犯罪者、情报员和警察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如履薄冰,时刻处于千钧一发的状态。
“我最后一次去见伊迪丝,她告诉我……”克雷尔说到这里,目光难掩痛苦和伤感。奥斯卡认为他们之间的感情远不止他自己说的欣赏,可又确实不像爱情,他的痛苦来自于一个亲密的人死在眼前的震撼。可以说,伊迪丝临死的场面填补了克雷尔对妻子挣扎求生到发现尸体之间的那段空白,使他对贝希的身亡有了更多具体的回想。
“告诉你什么?”
“她之所以会毫无保留地给我提供情报,当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是因为她生病了,对那些足以威胁到她生活的人已经没什么好怕的。”
“绝症?”这是奥斯卡从没有考虑过的可能,“你没有看出她得了重病吗?”
“我们很少见面,尤其是在贝希死后,为了避免为她带来麻烦,我们通过电话和网络联系。”
“她看起来……我是说不像身患绝症的样子。”
“她告诉我,医生说已经没救了,癌细胞转移得很快,她会死得很难看。”
“哪个医生会这么说话?”
“大概是她从自己的病例和医生的表情上解读出来的,她一直都很会察言观色。”
“所以她无所谓,无论胡安还是其他人想对付她,都无所谓了对吧?”奥斯卡说,“一开始她只想替你找出杀害贝希的凶手,在她得知自己没多久好活之后就打算帮你抓到弗森家族的确凿证据,让你彻彻底底报了这个仇。”
面对死亡,金钱和权力都不重要,反而精神上圣洁的爱变得十分可贵。这个看尽了舞台之下众生丑态的女人,在生命即将腐朽之际,决定帮助自己认同的人完成心愿。奥斯卡能够理解她的想法,尤其是在胡安利用杰米·卡尔杀死贝希的事件控制情报贩子,让克雷尔乃至整个警方都陷入难堪和悲愤之后,她有能力让这巨大的悲剧得以释放,无疑是一种牺牲自己,成就未来的伟大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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