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希尔德讨论过,死者看起来好像是妓女、异装癖者,但其实他们不但是情报贩子还或多或少当过警方的线人。”
“那你有没有问过同事们,最后一次和自己的线人联系是想得到什么线报?”
这个问题像一道闪电,奥斯卡立刻想通了。
“是潘克妻子被杀的线索,就连诺曼这家伙也积极地让手下动用关系去打听,无论花钱也好,犯点小规也行,所有人都在为这个案子四处奔走、联系自己的线人买情报。”
“会不会这就是他们被杀的原因?”
“可问题是没有任何人提供有用的线索,否则不会这么久都破不了案。”
“是吗?”麦克若有所思地说,“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他当然知道并不是没有消息,他和艾伦去找克劳斯的时候,对方轻巧明白地说出“杰米·卡尔这个疯子,只因为自己发疯就挑了个警察的老婆下手”这种内幕。所以麦克相信,其实地下情报圈里多的是人知道凶手是谁,但是他们在警方面前却全都缄口不言,哪怕是经常和警察合作的线人面对优厚的报酬也自觉地闭上了嘴。
这是为什么?
希尔德说:“有时警察和线人通过各种方式合作会让人产生错觉,以为彼此的关系都还不错。但错觉始终是错的,线人见不得光,既然受利益驱使就不可能无条件成为正义一方。所以其实双方是天然对立的,一旦遇到需要自保的时候,情报贩子们很可能会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一句不知道就可以置身事外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问题是,他们什么也没说,为什么还是被杀了?”奥斯卡问,“杰米·卡尔既然是个街头混混,有什么能量可以驱使那么多人为他保守秘密?”
“杰米·卡尔只是个杀人工具。”艾伦说,“一个人只要还活着,免不了到处活动,奇怪的是现在谁都不知道他的下落,好像这家伙只有一个名字,根本不存在似的。”
也许他已经死了。
在场的四个人都生出这样的念头。
然而活人可以被灭口,情报却不会消失,只有继续把那些有可能传送消息的嘴封死才能保证自己永远藏身在黑暗中全身而退。
“今晚的收获很不错。”艾伦说,“接下去你们负责对潘克警官的调查,我们继续在情报圈打听。有了消息通知对方,怎么样?”
“哦好。”奥斯卡点头同意,转头想要麦克的号码。
艾伦抢先一步打开手机问:“塞缪尔警官,能告诉我你的号码吗?”
第30章 露比的故事(3)
你到底遭遇过什么?
你想知道吗?
不,一点也不想。
露比开始有点讨厌光。
他觉得灯光很刺眼,或许是因为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黑暗中,让他产生了生理上的眷恋,每当灯光亮起反而会心生反感。
今天也没有任何改变,水、食物、救援,全都没有。
无论他如何保持体力,饥饿和干渴还是尖锐地取代了其他所有感觉,因此他会觉得灯光刺痛了眼睛,觉得和椅子接触的肢体隐隐作痛,觉得虚弱晕眩,觉得身体每一个需要养分的器官都在传递危险信号。
不过肉体上的煎熬让他的精神格外亢奋,所以虽然他讨厌灯光,还是很高兴迎来一次新的对话。
“今天是我的故事。”露比问,“你在听吗?”
回应来得很快:“我在。”
微笑在唇边绽开,干裂的伤口流出一丝鲜血,露比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血的味道一如既往地像生锈的金属。
“今天你也有空陪我聊天。”
“我觉得你应该省下点力气……为了你自己考虑。”
“省下力气我就能活下去吗?”
“你知道我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是我的错,这个问题超出了我们的约定。”露比说,“不过今天我感觉很难受。”
“哪方面?”
“主要是身体上。人类很难忽视身体的疼痛,我也不例外。”
“那我很抱歉。”虽然是无情的电子语音,但他是诚心地道歉。
“我们聊到哪?”
“一个叫克洛萨·鲁克斯的人。”
“克洛萨。”露比又舔了下嘴唇,血味减轻了他对水的渴望,“在新兴的鲁伯特家族势力疯狂扩张的那一年,泰德·鲁伯特几乎没有像样的对手,火并和暗杀时有发生,也都是零星的、仅限于小范围的对抗。可即使如此,安格斯还是意识到他在己方势力中处于极度危险的位置。于是他尽可能地减少抛头露面的机会,只在背后出谋划策。他眼光独到、善于识人,年轻时结交的朋友全都已经成了手握实权的大人物。他的情报网络犹如蛛丝,笼罩于这个城市之上,而他自己只要盘踞在网中耐心等待,每一根蛛丝的颤动都会带来想要的消息。”
“我以为你恨他,但是听你的语气更像是钦佩。”
“恨和钦佩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两件事,更何况我也不是那么恨他。”
“那么你怎么看待他呢?你的父亲完全改变了这个城市的历史。”
“就像你刚才说的,钦佩。我对他最大的看法就是,他是天生的情报人员,像一个信号源和接收器,无情而冷静,他做到了我永远做不到的事。”
“你做不到的事?”
“克制自己的感情,无论如何不失冷静。”
“你做不到吗?我觉得你现在就很冷静,我也很想知道你究竟有没有平常人的情感,比如说恐惧、怀疑还有悲伤。”
“我当然有。”露比说,“但是因为我经历过比现在更强烈的折磨,所以在阈值没有到达或超过以前的顶点时,无法让我产生你所说的那些情绪。”
这次他不那么含蓄,直截了当地用了折磨这个词。
“刚开始,没有人知道我是特罗西的孩子,我从不对别人说自己的身世,安格斯明明眼目遍布整个城市,却也默认了这种行为。你看得出来吧?我是个不擅长打架的人,在街头鬼混很吃亏。当一个人还很小的时候,可能不明白伤害有时是无缘无故的,头脑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发挥作用,而四肢发达的家伙很容易靠拳头赢得胜利。所以即使我有办法躲过大部分危险,也经常会被围堵在小巷的角落无处可逃。”露比说,“你长得漂亮一点,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遇到的危机是相同的。”
他想到了一次又一次相似的遭遇,那些好奇地在他身上探索过的手,让他过早地明白了不该知道的秘密。不过他从来没有反抗过,不管造成多少伤痕,不管留下多少痛苦记忆,却连像样的挣扎都没有。正因为如此,那些手反而日渐温和起来,生怕毁坏他,从此失去美丽的玩具。
“要是能躲,当然还是躲开的好。不过不是每次都成功,有一次,我被一个叫埃文·塞西尔的人拦住去路,他和他的狐朋狗友刚因为一次斗殴从警局放出来,无所事事地路过街区。”
他们发现了他,他独自游荡,金发碧眼的孩子是毫无风险的猎物。
也有可能他们早就听说过他的事,结果怎么样呢?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垃圾堆里。”露比说,“他们把我绑起来,用胶带封住嘴和眼睛,就这么扔掉了。”
听到这里,屏幕前的他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想杀了你?”
“可能这么想过,但我认为他们只是觉得麻烦,毕竟那些家伙也才只有十几岁,对自己的行为没有一个周密的思考。埃文·塞西尔觉得离开时我还没有死,这件事的罪名就怪不到他头上。”
最后,他当然是得救了,要不然不会坐在这里回想恐怖往事。
“那是一条很小的小巷,垃圾成堆、臭不可闻,就连流浪汉都很少光顾,更不用说路过的人。一开始我只觉得疼痛,伤口上传来的痛感让人很不耐烦,因为我也看不到它们到底是什么样。后来我睡着了,再次醒来时正在下雨,我闻到一股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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