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疤怎么弄以及谁弄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方沐风现在选择如何解释这道疤对他的影响。
他没直接回答,而是上手扯住窗帘,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拉开窗帘,被人看到了会怎样?”
方沐风也说不清自己脑中为何会闪过这种念头,也并不在意严焕朝作何回答。问的不过是早知晓答案的事情,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们的关系倘若见光,他将永坠黑暗。
他的前世都跟这些恶意丛生的闲言碎语息息相关,小时候被说克父,稍年长被说勾引继父,北漂跑龙套被不断否定、被说装清高,等从严景山那里逃脱后,得罪了金主便黑料风起,他又被网络上看不见的大众变着法子咒骂。
那些声音时常一并响起,从记忆深处狠狠扼住他,不放他喘气。每当这种时刻,他最强烈的想法是毁掉自己,跟那些怪声同归于尽,这曾经是他能想到最好的报复方式——这一副好皮囊之下,藏着偶尔渴望越轨和自毁的隐秘愿望。
“我偶尔会觉得这个身体很恶心,不是因为被碰了,而是因为没能反抗,”他眼睛望向前方,语气平平淡淡,“这种想法折磨着我,所以我不怕在戏里裸露或受伤,也不怕必要时拼上自己的命。”
他回头看向严焕朝,顿了顿,“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块玉,所以碎了也不可惜。”
这么一句话,算是对许久前严焕朝对他说过的那句“不必玉碎”的回答。
许是浑身赤裸,却毫无羞赧,他居然在严焕朝面前袒露自己,那是从不许任何人窥见的内心。其实这大概跟对象也无关系,纯粹是他倾诉欲大涨,突然想一吐为快。
“士兵冲锋陷阵受伤了,那些伤口都是他的勋章。”伴随着这句话,严焕朝伸手一揽,方沐风便落入他的怀里,后背紧贴炽热的胸膛,严焕朝的唇顺着他的头皮、耳垂、脖子,一寸寸游移向下,最终落在他肩胛骨上的长疤,吻得格外缠绵而温柔。
后背持续传来酥酥麻麻的感受,仿佛电流传至全身,其实方沐风并不信男人酣足后的任何情话,却没来由为这个举动而一阵悸动。
他在舔舐他的伤口。
严焕朝伸手握住方沐风的下颌,强迫他费力扭转脖子,接吻。
一记深吻过后,两人双唇若即若离,目光依然黏糊在一块,严焕朝很认真地对他说:“如果是士兵,就该为自己死在战场上,知道么?”
没有人会觉得受害者是勇敢的士兵,会觉得曾经无力反抗的弱者是可以战斗的人,他以为除了自己,不会再有人这样形容他。
方沐风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他转身抱住严焕朝。
第30章 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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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绵绵,这老天连着三天提不起劲,始终挂着一张阴沉沉的脸。
这毛毛细雨飘了三天,他们就关上门窗拉起窗帘,缠绵了三天。
严焕朝兴致惊人,而偏生方沐风够年轻耐着住折腾。宽敞大床也容不下两人,地板、书桌、楼梯台阶、浴缸……两人到哪儿就解锁一个新的地点。这几天做过的唯一一件正事,大概是在庭院里挑了个好位置,将小雅和阿星送来的树苗种下。
方沐风从未想过严大影帝瞧着冷冷淡淡,却如此热衷且花样甚多,他自然也乐在其中,窝在世外之地贪图一丁点快活。
上一部电影几乎掏空他的情绪,他需要放空自己,给自己这个半空的瓶子再倒上新鲜的水。
严焕朝似乎对他的身体充满了好奇,很耐心地跟他一同探索,明明是见不得光的阴私,被他弄得更像是学术研讨。
方沐风没习惯这种方式,开始会觉得别扭,甚至会不合时宜地发笑。
严焕朝偏要逗他说,这是不舒坦了,得试试别的。
以前方沐风总以为那些事跟快乐无关,与权力有关,是一个人为了证明对对另一个人享有主宰权而施以的仪式。而在严焕朝这儿,似乎就是一桩快乐的事而已,你情我愿,水到渠成。
期间赵清一来过一次,受严焕朝嘱咐给方沐风送新衣服,见门铃无人响,遂拿备用钥匙开门放下东西,又火速且悄然离去。
当时方沐风浑身酥软地趴在床上冥想,被子随意搭在身上,露出大片光洁的后背。
至于始作俑者严焕朝则躺在床头另一侧,裸着上半身,一手叼着烟,单膝屈起抵住画板,另一只手执笔在上面画着什么,时不时拿眼尾扫一扫床上的小家伙,将烟递到他唇边。
严大影帝的烟跟他那小卖部出售的便宜货不是一个档次,口感也大不相同,柔和绵软,后味清淡,恰似情人余味深远的轻吻。
方沐风吐出一口烟后,又陷入沉思。
许是察觉出他的心不在焉,严焕朝停下笔问,怎么了?
方沐风目光从方才开始就停在了床头柜上,那里堆着好些剧本。他想了想,问严焕朝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休息。”严焕朝抛出简单二字。
影视市场有很强的趋利性,一旦发现有什么新的财富密码就一窝蜂涌上去,或者一旦发现那个演员演什么角色比较受观众喜欢,就什么同类型的剧本都立即塞过来,因而严焕朝收到的剧本同质化程度很高,那一堆还是经由赵清一筛选后剩下尚可考虑的。
到了他这地位和年纪的演员,比起创业更难的在于如何守业和开拓新领域,因此一个好剧本好角色远胜过不断重复走老路消耗自己。
方沐风当然深谙此理,像严焕朝这种级别的演员哪还需要拍片拿奖证明自己。用心投入每个角色,隔绝一切外力干扰,然后过后拿足够的时间调整自我,这是严焕朝才能享有的工作节奏。
说到底这还是因为他足够强大,所以才享有选择的自由,既不缺机会也不在意过气与否。而处于上升期如他,是不能也不该停下前进的步伐。
彭文也曾告诫他,演员最好只在影视作品中展现自己。
这里存在一个悖论,演员最理想的状态是没有被过度消费,尽可能少在媒体上曝光,以保持神秘低调,如此饰演角色才不会导致观众出戏。然而,如果不持续曝光,如果不争取更大的知名度,又有什么支撑演员获得更多参演好剧本的机会。
“知名度更高,机会就更多,就更可能分到更好的一块蛋糕,”严焕朝又看了方沐风一眼,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说道,“实力和地位,人的个性和理想有时候要依靠这种东西的保护。”
方沐风没说话,抿着唇,皱着眉,眼神似钉钉子要钉进严焕朝眼里,很是冒犯。
他太清楚自己现在眼里肯定藏不住“谋朝篡位”的情绪,赤裸裸全是露骨的野心和欲望。他这人拧巴得很,越处于下风就越不服输,认定的事情就必然全情投入,就是想给自己一个结果和交代。
其实本来他在感情也是如此,但受过伤觉得还是做事更切实际。做事是必然有收获的,可爱人则多半满盘皆输。
严焕朝便也跟他对视,半晌不恼反笑,他揉了揉他的头发,又俯身在他眉心吻了吻,夸道:“眼神不错,感觉要把人剥皮拆骨。”
方沐风仰起脖子,露齿笑得像个纯良好青年,顺着他的话半是玩笑半是试探:“老师,你就不怕我要剥的是你皮拆的是你骨?”
“求之不得,”严焕朝大笑,笑声听起来常有大风略地而起之爽气,他抬手请方沐风屁股狠吃一记巴掌,说,“带你出去走走。”
难得大老板主动提出干点别的事,方沐风也乐得轻松,欣然答应。
没想到严焕朝带他来露天电影场,前几天他说到认识了小雅和阿星的时候,提了这么一嘴,说自己没看过露天电影。也许是大老板就此记住了,也可能是大老板心血来潮突然来这么一茬而已。
今儿难得雨后放晴,空气中透着些许凉意,篮球场上尚有积水未干透。他们来得有点儿晚了,篮球场上乌泱泱一大群村民早就搬好小板凳,备上零嘴,在巨大的幕布前占好绝佳观影位置,闹哄哄地你一言我一语,坐等电影开场。
严焕行事低调,在电影开场前两分钟才从后头进场,方沐风拎上两把折叠凳跟着。他们的位置在人群之后,好在大老板捐赠的幕布够豪气,离得远也能看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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