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被北城的人骗走了最后一丝相信世界的纯真,蒋唯勋眼神警惕,态度坚决地摇头。
“不识货,今天有烧鸡翼呢。”宣年问了两遍就没再坚持,径直打开盒饭盖子,当着蒋唯勋的面滋滋有味地吃了起来,明明难吃得要命的饭菜,却被他吃出大餐的既视感。
说好了有烧鸡翼,可这盒饭摆明了还是剧组规格最次的那种。
然而蒋唯勋饿过了头,哪怕面前是这种饭菜也能使他看得入了神,不禁咽了咽口水。
宣年满嘴油光,故意将盒饭递到他面前,又问了一遍:“你真不吃啊?”
蒋唯勋当即别过脸去,别扭地说自己刚吃过,还怪有礼貌地道声谢谢,反正语气较一开始软了不少。
宣年笑笑没说话,此时他手机突然响了,听着好像是有人临时找他做什么。
临走前,宣年变魔法似的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一个盒饭,放到蒋唯勋手里,神情俏皮地说,这是他找相熟的姐姐要来的盒饭,是主演才能吃上的。
“我叫宣年,是组里的编剧,我知道你的!”
说罢,他就端着刚吃了点儿的盒饭,匆匆离开了。
宣年跑得太快了,逃跑的兔子似的,蒋唯勋甚至来不及叫住他,就莫名其妙受下这份情。
打开盒饭一看,果真有烧鸡翼。
两人因此认识继而成为室友,越走越近。这个人总是带着笑的年轻人开始一点点地蚕食他的生活,继而占据他的心。
宣年会无比笃定告诉他,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以后什么都会有;会在他大谈明星梦的时候神情专注地仰望他,说以后等你拿奖,我就在台下为你鼓掌。
毫不夸张地说,在那段最为落魄的日子里,是宣年让他彻底活过来。蒋唯勋变得越来越在意宣年,喜欢他笑,不喜欢他对自己之外的人笑。
一场热病让蒋唯勋彻底明白这份奇怪的心情到底算什么。当时他为了一个戏份颇重的配角,大冬天泡在湖里泡了半天,终于在半夜发起高烧,宣年忙不迭背起他奔向医院。
蒋唯勋烧得迷迷糊糊,凌晨时分独坐在注射室里打点滴,朦胧之中只看见宣年跑到他身边,这个傻子竟冒着大雪去给他买了一碗白粥。
“你有没有觉得好点啊,”宣年小心掀开盖子,舀起一勺粥吹走热气,送到蒋唯勋唇边,“吃点补充能量。”
蒋唯勋其实没有一点儿胃口,却听话地微张开嘴,将粥艰难咽下去。
他定定看着宣年一勺一勺地给自己喂粥,看着他被风雪刮得红红的鼻头,看着他那双暖得能融化冰雪的眼睛,一时竟心跳如鼓,不知道到底是药物作用,还是自己病糊涂了。
的确是病了,他得了名为爱情的热病。
一场大病痊愈,他们自然而然在同一张床上出了事。跳过暧昧,略过告白,起因不过是花洒坏了,两人在逼仄的洗手间内被淋了一身湿,对视许久后却突然激烈亲吻,擦枪走火。
寻梦的路太难走了,蒋唯勋不过一介庸人,需要有人陪他熬过不知道何时到头的苦日子。
苦日子还真的突然就到了头,在北城混迹的第三年个年头,蒋唯勋终于被某家小作坊相中并签约,好不容易凭借某部剧中的重要配角小火了一把。
他一掷千金,花光几乎所有积蓄买下一块相中许久的浪琴手表,送给宣年。
他想,等手表停转了,他和宣年还会在一起,到时候他就有能力给他买更多更贵的手表。
蒋唯勋只猜对了故事的一半。
小作坊里多得是肯为上位豁出去的人,他豁不出去就只能被雪藏,被无视,被厌弃。
于是一周前才刚接下的主角,连片酬都打到账户上,一周后却被告知换上了制片人的人。
首映式上,爬床的人可以光明正大站在台上,接受众人追捧,原定主角的他却只能给他们表演助兴。
他们从地下室搬到了一般的出租屋里,蒋唯勋每天透过窗户望出去,满眼全是一成不变的风景,心里有个黑黝黝的空洞呼呼地灌着冷风,很空很大的洞,是怀抱宣年也无法填补的。
终于有天,蒋唯勋没能抵住诱惑,接下人生第一张但绝不是最后一张房卡,彻底屈从于现实。
他亲手杀死了曾经的自己,也亲手葬送了与宣年的一段情。
走过漫长的回忆,蒋唯勋从其中回过神来,电影恰好放到傅柏和关明航分手的片段。
门口被骤然推开,一道光自门缝倾泻了一地,宣年走到蒋唯勋旁边,坐了下来。
蒋唯勋转过头去,看了宣年一眼,紧接着就发现他手上的浪琴手表不见了。
宣年感觉到他的视线,也予以回视,蒋唯勋迅速收回注视。
电影在两位主角彼此擦肩而过中落幕,谁都不知道这到底是续写,还是终章。
大银幕滚动着演职人员名单,蒋唯勋却突然开口问宣年,他俩以后还会在一起吗?
宣年直视前方,半晌后才回道:“城市这么大,能容纳千万人口,有无数道路和立交桥,足够两个人这辈子谁也见不到谁。”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错过了就是不再重来的意思。”他说。
没有一句废话,都是话里有话。
说罢,他侧过头看向蒋唯勋,眼神出奇的平静。
这不是蒋唯勋记忆中那双会笑的眼睛。
宣年一直觉得他俩现在这结局很好,比傅柏和关明航幸运得多,好歹是求仁得仁。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圣药,时间一久,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曾经有多爱蒋唯勋。
不记得,也就不复存在了。
电影结束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私人放映厅,宣年放眼望去,一下就找出停靠在路对面的红色跑车。
整条街最骚包最高调就那一辆,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大明星出巡。
他不禁笑了,然后回头跟蒋唯勋点头示意,就扬长而去了。
蒋唯勋就这样站在原地,眼望着宣年奔向别处。两人犹如从一点出发的两条射线,相会过后是无尽的不相见不怀念。
“大明星今天真有兴致,怎么这么有空载我啊?”宣年一坐进车里,就调侃起驾驶位上大白天戴墨镜的家伙。
大明星彭泽曜废话不带一句,直接将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扔到他身上。
宣年带着疑惑拆开包装,发现原是一块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新手表。
“你这是?”他皱了皱眉,表情有些难以置信,“……送我的?”
要知道跟彭泽曜当床伴这么多年,对方鲜少送他礼物。
彭泽曜佯装冷淡地嗯了嗯,说:“那块破手表我帮你扔了,以后就戴新的。”
宣年顿时陷入沉默之中,看样子像在为他擅作主张扔掉旧手表而生气,也像在犹豫要不要接受新手表。
“不要拉倒,”彭泽曜扭过脸看着他,作势要夺过新手表,“那我现在扔掉好了。”
宣年连忙将手表抢回来,然后干脆利落地给自己戴上:“好了好了,不要白不要,多谢了。”
说着,他还朝彭泽曜扬了扬戴着新手表的手腕。
彭泽曜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启动车子,嘴角隐约透出几分笑意。
经过影视城的时候,宣年特意望向窗外,乌泱泱的全是蹲在门口等机会的群演。
他想起了蒋唯勋曾经也是其中一员,而那会他总在门口等蒋唯勋拍摄结束,然后骑一辆自行车载他穿梭在北城街头。
也许这群人中也有下一个蒋唯勋,以及下一个他,宣年突然想到。
他们都过去了,可今天明天依然会有新的人继续寻梦和相爱,总有人能替他们走完那条半途而废的路。
如此一想,宣年抬手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坐在驾驶位上的人,心底复又一片平静。
他的时间终于又开始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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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更
蒋唯勋在前文提过一嘴,是电视剧《苍茫海云间》原定男主,后与凌川撕番并辞演,让沐风捡漏成功。
宣年的故事在这篇文结束后开更。
第59章 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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