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远了,周行在他身边感叹起来,说蒋唯勋真可惜,刚出道时形象佳有灵气,可惜就是沉不下心做演员,跑去当什么顶流赚快钱。
“现在人气是有了,演技却一塌糊涂。”他说。
宣年看得开,说:“不过人各有志,这圈子多得是混下去的路子。”
回家路上宣年在想周行的话,的确可惜,蒋唯勋还是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如果他现在跟周行说,蒋唯勋其实最讨厌这种整天奔着名利占热搜蹭红毯的所谓明星,对方一定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也很讽刺。
本以为与蒋唯勋的意外交集会到此为止,可谁知道几天后对方包了一个放映厅专门播放这部电影,并向他发出了一起观影的邀请。
这部片子囿于题材无法在国内上映,要想在电影院观赏,要么去国外看,要么就只能是像这样特意包下私人放映厅看。
邀请的卡片连同那束黄玫瑰被他随便搁在沙发上,宣年看着那束花发了会儿呆,到底没想明白蒋唯勋用意何在。
任何关于蒋唯勋的事,都只会让他更疲倦。
当天晚上,宣年鲜有地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他回到了最喜欢去的地方——他和蒋唯勋就在电影院某个黑漆漆的角落里亲吻,像两个偷尝蜜糖的孩童,额头相抵互视一笑。
大银幕上,至尊宝正跟菩提展开一场无厘头的争论。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需要吗?
——不需要吗?
画面一亮,曾经甜如蜜的情人转瞬即成一对怨偶。
分手那天他俩大吵了一架,向来温和的宣年鲜有地发脾气,当着蒋唯勋的面将手表狠狠摔在地上,背对着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抬手指向门口:“蒋唯勋你今天迈出那个门口一步,我就不会再见你,不会再想你!”
他狠话撂在那儿,以为对方会为他留下。
回答他的是一声重重的摔门声。
蒋唯勋没有带走这里的任何一件行李,毫无眷恋地走了,也彻底将宣年落下了。
犹如过了半个世纪般漫长的时间,宣年才一脸漠然,机械般地蹲在地上捡起被他摔地上的浪琴手表,拇指抚摸过裂了几道缝的表面,一滴泪恰好就滴落在表面正中,模糊了裂痕。
手表很贵,至少对当时的他们而言。蒋唯勋花光自己来北城赚的片酬买下的,他俩因为他的冲动消费啃了一个多月的馒头,可两个傻子却都觉得这钱花得很值得。
手表于蜗居在地下室的两个年轻人而言,代表着一份对未来的期待,能让他们觉得生活还没有彻底烂透,他们迟早会从这地下室走出去。
蒋唯勋将这块浪琴手表送给了宣年,煞有介事地为他戴上,露齿笑了:“那你这算被我套牢了。”
宣年扑哧一笑,嗔道:“我是狗吗还得套项圈。”
蒋唯勋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还摆出一脸无辜:“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宣年气不过,扑到他身上作势要咬他,两人倒在窄小的单人床上打闹起来。
快乐的时光原是一忽儿的事,书里说的永远有道理。
破晓时分宣年口渴渴醒了,睁眼即对上一张年轻俊美的面容,与此同时一副健硕白皙的肉体八爪鱼似的正扒拉在他身上,沉得要命。
宣年费了一番力气才将此人掀开,去洗手间洗了把脸,顺道洗漱换上外出的衣服,想起了放床头柜上的手表,拿起来一看,手表停转了。
——手表在蒋唯勋离开后空转了数年,终于在某个寻常的清晨彻底停转。
世间一切都逃不过期限。
宣年将手表掂量在手里,盯了许久后还是没直接扔,只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放好。
结束了就是结束了,无论物品还是人。对于结束了的人或事,不必感到抱歉或可惜,也不用再费心修补了。
偌大的私人放映厅里,蒋唯勋独自坐在中央,直至电影开场也没能等到另一个人。
早在这片子开拍前,他就从制片人周行口中听闻了剧情梗概,当时候周行还随口来了一句,说你还挺适合演关明航,你俩很像。
他闷了一口酒,笑得莫名粲然,别了啊我演不来。
周行要是清楚内情,铁定会说他是在睁眼说瞎话——一个演技再差的人,演起自己的故事还是能演好。
事实上蒋唯勋也不算撒谎,故事是他的故事,可如今他又已不再是故事中的人,过去的蒋唯勋于现在的他而言比陌生人还陌生。
回不到过去的人,连本色演出都办不到,自然也演不了过去的自己。
所以当电影在国外公映后,他一直想一睹真容,无他的,无非是好奇宣年到底如何回忆他,回忆曾经的他们。
大银幕上,漫天大雪飘飞,影视城内人来人往,落魄的关明航就坐在台阶上扒着盒饭,傅柏慢慢走向了他,这是他们故事的开始。
那是他们,但又不是他们。
他没有关明航那般张扬,而宣年也比傅柏讨喜得多。即使是演技过人的大明星彭泽曜,也难以演出他记忆中的宣年万分之一。
随着剧情推进,电影画面与脑海中的记忆渐渐重影交叠,蒋唯勋一时间记忆恍惚,想他的宣年到底上哪去了?对了,宣年,宣年好像依然还在七年前的影视城等他,一看到他便是嘴角一翘,眼睛也跟着弯起来,冲他露出一个格外明亮的笑。
那一年蒋唯勋初来乍到,还是个傻得一丢的小青年,身无分文却心比天高,想也不想就融入到来北城寻梦的潮浪中,自以为自己肯定会是最打眼的那朵浪花。
他家不过寻常人家,一年到头赚的就仅够维持生计,没钱可烧供他搞艺术上影视学校,可他又偏是撞了南墙也不肯死心的性子,成天就嚷嚷着要离家出走到北城做演员,更撕掉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老爸气得七窍生烟,直接将多年传家宝的鸡毛掸子祭出来,吼道:“有本事就甭回来,今天起我就当死了你这个儿子!”
“不回就不回,到时候你请我我也不回!”
蒋唯勋说到做到,独自跳上去往北城的火车,兜里的钱甚至还不够他买一张返程的车票,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不过是胸中撑着的一口气,自以为自己的青春可以强大到战胜生活的苦楚波折。
他下定了决心,必须要闯出一番名堂来。
第58章 宣年番外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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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蒋唯勋是鸡汤喝多了,上头。
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像他这样的条件圈内是一抓一大把,凭什么他就必须出头不成。而所谓的星探看中一夜成名就更是天方夜谭,不过某些明星成名后胡诌逗你玩,现实中的星探只会骗你钱。
在北城当跑龙套大半年的积蓄被一夜骗光,可日子还得继续下去,蒋唯勋每天周转于各种剧组之间,尸体、混混、路人甲、士兵乙……他都演过还演出了心得和经验,累成条狗一天也就只能挣个百来块,吹着比刀片锋利的北风,穿着乞丐装蹲在路边吃着石头般的盒饭。
他就在人生落魄到极点的彼时遇上了宣年。
宣年跟蒋唯勋一样又不一样,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跟组编剧,给正牌编剧当枪手,跟他一样是妄图混出头的无名之辈。
但宣年又不似他狼狈,白皙清秀,总是笑眯眯的,穿戴也很整齐,看起来就是没怎么受过苦的小孩。就连中午蹲在路边吃盒饭也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甚至带着本书边看边吃。
蒋唯勋之前就注意到剧组这号人,宣年也不时看向他,两人就维持着这种看彼此眼熟的关系,直至某天终于有了接触。
那天蒋唯勋记得很清楚,大概是因为演了五个小时的士兵,吼了五小时也冲锋陷阵跑了五小时,浑身酸痛,喉咙沙哑,最倒霉还是排队领盒饭,轮到自己却被告知刚派完。
他丧气到了极点,一屁股坐在铺满了雪的台阶上,猛灌几口矿泉水,结果肚皮还很不给面子地咕咕叫出声儿来。
宣年就是在这时候出现,很不客气地坐到他身旁。
“呐,给你的。”他递来一盒饭,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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