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荣这些年被挖走了多少人才啊,我的祖宗哎。”何沅唉声叹气道,转而换上一副悲催的口吻,“司哲呀,我是不是要留不住你了。”
“我如果真想跳槽,早去宏生证券了。”画完一页纸,魏司哲索然无味地盖上笔帽,闲然地靠向椅背,“踏踏实实把心搁肚子里吧。”
“你能这么说,我当然是很高兴的。”前一秒是领导、上司,后一秒变成交情至深的好兄弟,何沅郑重地拉开魏司哲身旁的椅子,坐下来揪揪耳朵,“但是司哲,于公,我肯定要尽最大的能力留住你,于私……实话讲,以你现在的水平,只在组里做做分析市场动向的活儿,太屈才了。”
指尖转动着圆珠笔,魏司哲气定神闲,缄默不语。
何沅犹犹豫豫的,他清楚魏司哲的心结,想和他谈心,却犯难地不知如何开口。
“咱们和沈宥清……”稍作停顿,何沅偷瞄着魏司哲的面色,见对方毫无反应,便继续道,“沈宥清的事该让它翻篇儿了,明明之前是那么志同道合的朋友,我心里的难过不比你少,我其实也很不好受。”
臂肘搭着座椅扶手,魏司哲凝视着一处虚空仍旧沉默,脸上的神情意味不明。
“当年的投资项目是咱们四个人共同商议的结果,谁也无法预料会有怎样的风险,况且又遇上罕见的金融危机。”何沅短叹一记,摇了摇头,“沈宥清不能只怪你一人。”
魏司哲支起额角,刻意回避道:“都过去六年了,不提了,往前看吧。”
“往前看?你还知道往前看啊。”何沅加重语气说,“齐谦是宏生的董事长,我管理着盛荣的投资部,我们的眼光一直是放远未来的,你呢?你不允许自己大富大贵,只有你始终是在原地踏步。”
魏司哲清楚自己的心思瞒不过何沅,索性闭嘴听训。
何沅急道:“沈宥清一蹶不振,选择回老家娶妻生子,从此销声匿迹,那是他自己的意愿。他的遭遇不是你造成的,所有的坏事全赶到一块儿去了,能为他做的,你都尽力了。”
何沅滔滔不绝,魏司哲眉心微拧,隐忍半刻,他长舒口气,失笑说:“那要不,我明天就去宏生证券上班吧?齐谦给我的位子是副董事,我估摸着薪水至少是你这儿的三倍。”
何沅一听,立马在唇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睁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魏司哲,双手合十恳求地晃了晃。
“你们总说我屈才。”魏司哲放平眉梢,“那沈宥清呢?他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都留有一些对人生的遗憾。”魏司哲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何沅抱臂沉思良久,识趣地没再言语。他注视着魏司哲安然平和的样子,那是一种不露痕迹的冷静,仿佛历经世事,看透了世俗名利。可到底才三十四岁,何沅最了解魏司哲,这个人曾经是有野心的。
既然对方铁了心,再多劝说也无济于事,何沅只得作罢,调转话锋又一次跟魏司哲确认:“你当真没对宏生证券动心?”
得知魏司哲确实没有离开盛荣的计划,何沅放心了,茶杯缓慢见了底。人一旦年纪大了,无论以什么样的话题开头闲聊,总能拐到家常上去,他侧身问:“一周去几次养老院看你父亲?”
“之前是一次。”魏司哲说,“最近是两次。”
“以后每周三下午都给你放假。”何沅“巴结”道,“找个机会,我也去拜望一下他老人家。”
“差不多得了,老何,这么忙还老给自己找事儿。”魏司哲觑着他,“瞎客气什么,心意领了。”
何沅痛快地说:“那成,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跟哥讲,保证绝无二话。”
指尖轻敲桌面,魏司哲眉梢微动,琢磨道:“别说,还真有。”
“难得啊。”何沅感叹,“你魏司哲竟然也有求人的时候?”
魏司哲轻浅地笑着:“不是大事,就是想请教你,送什么礼物会让对方觉得你既没有大手大脚乱花钱,又显得很有品味和档次?”
何沅两眼一眯,表情微讶:“我怎么记得你只爱拿红包砸人?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魏司哲居然也开始精心挑选送人的礼物了?”
“说说吧,这人谁啊?”何沅笑道,“种在我们盛荣的这棵老铁树终于要开花儿了,若是让齐谦知道,非得嚷得咱们圈内人尽皆知不可。”
魏司哲说:“八字没一撇呢。”
何沅伸手扒拉他:“问你话呢,谁啊?”
魏司哲坦诚交代:“我爸的护理员。”
听闻,何沅愣住了,僵着面色一言难尽地咽了口吐沫。半晌,他才缓过神,心情复杂地拍了拍魏司哲的肩膀:“司哲,你看啊,哥给你分析分析。”
“宾州市华兴地产老总的弟弟,多伦多大学的博士,你不喜欢;景南市福安集团市场部经理,剑桥的硕士,你也不喜欢;咱们北辰市,齐谦介绍了多少有头有脸的名人,你全处成好哥儿们了,来回来去,你身边缺优秀的人吗?怎么偏偏对一个小小的护理员这么上心啊?”
魏司哲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半分钟后,他拉长呼吸,说:“昨晚我还不能完全摸透自己的心思,今天听了你这一大段话,我好像可以确定了。”
何沅满脸问号:“确定什么?”
魏司哲道:“我喜欢楚嘉禾。”
“啊?”怔愣半天,何沅才反应过来,“楚嘉禾”便是魏司哲口中那位护理员的名字。他吃惊地问,“怎么发现的?”
“你拿他跟别人比较。”魏司哲笑了笑,说,“这让我非常不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12章 心弦12
生平头一次听见魏司哲袒护别人,何沅被他噎住,憋得脸颊通红,迟滞地从齿缝中挤出三个字:“……我的错。”
都以为魏司哲清心寡欲能打一辈子光棍,岂料如今竟主动认了栽,这名护理员究竟是何方神圣?何沅赶忙将自己多嘴的这页翻篇儿,以免惹得魏司哲不高兴。
“这个送礼啊,是门学问。”深思熟虑几秒,何沅道,“重点关注下对方缺什么吧,送件实用的东西总不会错。”
魏司哲说:“平常接触都在养老院,这哪儿看得出来?”
右手握拳捶了下魏司哲心口,何沅叹道:“司哲啊,这追人嘛,你得用心。”
尽管魏司哲不在决策层,但在何沅组里、投资部、乃至整个盛荣,魏司哲对每个项目提出的意见和方案至关重要,他的观点基本都存在可行性,且风险较小。手握这张王牌,何沅吃得饱睡得香,每周三下午准许魏司哲休息半天,既显得他通情达理,又起到了讨好对方的作用。
魏司哲倒也没客气,所谓“追人要用心”,首先你得肯花时间。
周三中午下班回到家,魏司哲洗澡换衣,银灰色衬衫配黑西裤,优越的身形被柔软的布料包裹,流畅的肩背线条一览无余。
打理完头发,喷点香水,拿上洗干净的饭盒、便当包,魏司哲启动保时捷驶离御华小区,朝向城郊的慧安养老院。
魏司哲开车时不怎么爱听音乐和广播,总觉得吵。但此刻,手机蓝牙连接成功,从app中选取一张古典乐专辑,小提琴舒缓优美的弦音溢满车内,他的心情越来越放松。
很久没有这么惬意过了。
抵达目的地,魏司哲迈下车,没先急着进院,侧倚车门耐心地观望了一阵。视线穿过垂落的柳枝,站在他的位置刚好能瞧见主楼前的那张长椅,楚嘉禾亦如往常陪着魏桥晒太阳,偶尔起身为他按摩肩膀。
低眉解锁手机,魏司哲点开魏桥的微信:爸,我到了。
再抬头时,视野里的两个人凑近了些,魏桥把手机拿给楚嘉禾看,楚嘉禾难掩开心地站起来,望见立在停车场的魏司哲,隔着树荫与花香,微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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