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给魏司哲拿瓶矿泉水,以防路上口渴,一双手压住他的肩膀,楚嘉禾看向魏司哲,面前的男人身上染着温润的月色,五官精致俊朗。
下一秒,距离突然拉近,楚嘉禾屏住呼吸,情难自控地加快了心跳。
“关于‘幸运’这件事。”魏司哲抬起他的下巴,亲吻他的嘴唇,“于我而言,你也同样有这种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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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心弦41
主楼自动门开合, 魏司哲的身影融进夜色,直到再也望不见,楚嘉禾迈上走廊, 轻轻推开魏桥的房门。
灯还亮着,魏桥早已躺在床上睡熟了, 掌下压着摊开的《春茶手记》。楚嘉禾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弯腰抽出本子, 将它们放至床头,掖好魏桥的被角, 悄悄关上了灯。
“老先生,祝您好梦。”
五月上旬已有初夏的迹象,温度升高, 穿衣减少。无风的这一天, 魏司哲早早来到养老院, 走进魏桥房间时,楚嘉禾正站在窗边修剪花束。
色彩明柔的一捧黄///菊加百合, 沉甸甸的分量, 但魏司哲只是匆匆略过, 毕竟不及坐在床边一身黑色西服的魏桥惹眼。
“爸。”魏司哲冲魏桥竖起拇指,“比我帅多了。”
整平衣领,魏桥回答得颇有底气:“那是。”
“皮鞋不能穿了, 底儿硬还挤脚。”魏司哲往上扽一截裤腿,蹲下身打开鞋盒, 握住魏桥脚踝, “给您买的这双旅游鞋您试试, 大半码, 塞了厚鞋垫, 舒服。”
魏桥横着胳膊挡开魏司哲:“你领带都快蹭地上了,起来,我自己穿。”
楚嘉禾见状扔下花束,跑过来刚要伸手帮忙,魏桥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甭操心,忙你的去。”
两个大男人杵在一旁守着魏桥费劲地穿上鞋,磕磕绊绊地系好鞋带,顺利坐进轮椅,这才敢放松绷紧的神经。
魏桥发话道:“把花束拿给我。”
楚嘉禾对着鲜花喷几下水,两手捧着搁进魏桥怀中。
出门前,魏桥瞧见楚嘉禾手腕上挂着东西,疑惑地问:“小楚,你怎么拿了两个保温杯?”
“这杯是给您泡的茶。”楚嘉禾回答,“不锈钢的这只杯子是全新的,第一次用,里面的白茶是班老师的最爱。”
听罢,魏桥鼻腔忽地一酸,迟缓地抬起手臂,在楚嘉禾背上用力拍了拍。
楚嘉禾照顾着魏桥坐在后座,副驾驶位上放着鲜花以及魏司哲昨晚亲手制作的糕点,班玥生前爱吃油角糖糕,魏司哲便学会了经常讨母亲欢心。
上了车,魏桥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变了,眼皮沉得极低,神情浮现出失落,攥着拐杖默不作声。抵达墓园,园区内空无一人,柏树下的栀子花开得正盛,浓郁的白色点缀在道路两侧,伸向远方。
班玥的墓立在墓园深处,位置偏僻,周边种着一丛月季。楚嘉禾扶着魏桥从轮椅上站起来,缓慢迈到墓碑前站定,这是一座合葬墓,安置骨灰盒的地方一边虚掩着石板,另一边已经用云石胶粘合封闭。
班玥的名字只占了墓碑的一半,楚嘉禾缄默静立,等魏司哲摆好油角糖糕,便将保温杯拧开,倒出一杯新泡的白茶,放置在供台上。
一盘点心,一壶新茶,魏桥长长地舒一口气,哑声说:“司哲,你带小楚到柏树下等我。”
楚嘉禾原以为还要上柱香,听一段念佛机里的经文,结果前后待了不过五分钟,班玥的墓前仅剩魏桥一人。飞鸟停落林间,空气中裹夹着幽微的花香,楚嘉禾远远地凝视这位拄着拐杖的老先生,他的姿态庄重肃穆。
“我妈病逝前,曾经跟我说过,不希望亲朋好友来悼念她。”魏司哲语调平静道,“还特地叮嘱我,尽量不要让我爸长久地陷在怀念里,这会非常影响他以后的生活。”
魏司哲苦恼地说:“也不知道她是高估了我的本事,还是低估了我爸对她的感情。”
楚嘉禾转头望向魏司哲,迈动脚步离他更近些,而后注视着墓园中高低不平的墓碑。死亡不是一件能让人时常想起的事,却是每个人必须要面对的。
尽管接下来聊的话题会很沉重,但楚嘉禾没有藏掖,言词也不含蓄。他和魏司哲都是直面过亲人离世的人,此时的画面在他们眼里并不陌生。
楚嘉禾问:“魏先生,你怎么理解死亡?”
“真是巧了。”魏司哲双手插兜,回道,“我也问过我爸相同的问题。”
楚嘉禾微讶:“你是什么时候问的老先生?”
魏司哲短叹一声:“当我和我爸第一次站在我妈墓前的时候。”
魏桥把重心转移到拐杖上,吃力地弯下腰,伸手触摸墓碑中间班玥的照片。楚嘉禾担心他站不稳,脚还没踏出去,就被魏司哲拦住了:“放心,没事的。”
魏司哲看着前方,盯住魏桥思考片刻,轻声回复楚嘉禾:“我妈病危住院时,我在一本书上读到过不少关于死亡的言论,有人认为肉/体是灵魂的容器,有人认同轮回,有人相信存在天堂和地狱,而我的理解,既不深入、也不复杂,表面又直观——它仅仅代表着生命的消失。”
“时间在不断地将我们推向它,谁都没办法让这件事停下来,所以时间虽然是能够治愈一切的良药,很仁慈,但也很残酷。”
楚嘉禾的目光落在栀子花丛上,接话道:“听起来挺可怕的。”
魏司哲不置可否,望着父亲的身影忽然笑了一下:“不过我听到过一种说法,‘死亡是可以被打败的,当你打败它的时候,你就不觉得它可怕了’。”
魏司哲忽然换了副轻松的口吻,楚嘉禾不自觉弯起眼角,等着他后面的话。
“那人说,‘站在人生的终点,不枉来人间一趟,内心充盈即是打败死亡’。”
“这句话太空了,以我现在的阅历和经历,还不能深刻体会,但有个人一直走在我的前面,不停地教会我很多世故和道理,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也能够和他拥有同样的心情。”
“‘死亡是以另一种形式与久别的故人不期而遇’。”魏司哲回忆道,“当我问我爸怎么理解死亡时,他是这么回答我的,所以我想,他对死亡已经没有恐惧了。”
奶奶的身影出现在楚嘉禾的脑海中,令他神色逐渐平和。他浅浅地笑着:“这样啊……老先生还说了些什么?”
魏司哲朝魏桥的方向歪了歪头,温声道:“等你们下次再聊天时,让他亲口讲给你听吧。”
“毕竟,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林间起风了,阳光穿透茂密的枝桠,到处都铺着金色的明亮。月季花旁立着一位身穿西服的老人,他安详地抱着花束,衰老的容颜上寻不见一丝悲伤的痕迹。
许久过后,魏桥将花束捧到墓碑前,妥善地摆放好,然后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整理服装,露出一抹久违的、单纯的笑容,亦如他第一次遇见班玥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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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心弦42
“好久不见了, 夫人。”
努力挺直腰板,眼里充满笑意,魏桥说:“我们分别之后, 一直没能好好跟你讲几句话,今天来和你聊一会儿, 聊聊司哲,也聊聊未来。”
柏树的枝叶随风摇曳, 伴着鸟声窸窣作响,宛如爱人的低语。魏桥闭上眼聆听片刻, 再睁开时,瞳孔清澈明净。
“你经常说,在我们这里, 司哲的身份永远是孩子, 即使他赚了很多钱, 有了独自生活的能力,你对他的爱从他出生到你老去, 不会有丝毫的减少和改变。”
魏桥认同道:“我也一样。”
“偷偷跟你表扬一下儿子, 不能让他听见, 否则他会骄傲的。”
魏桥背过手,仿佛变回与班玥相爱时教书先生的模样,缓缓说:“司哲成长得太好了, 这不全是我们的功劳,更多的是他在成长的过程中愿意‘看到’和‘接受’这个世界‘好’的部分, 逐步形成正确的认知和价值观, 以及优秀的人格, 这遇熄一点, 他做得非常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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