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桥非但没惊讶,反而勾下老花镜架在鼻尖儿,目光从镜框上方投出去,审视着魏司哲:“没到周三呢吧?”
魏司哲道:“没啊。”
魏桥问:“咱俩昨天见过了吧?”
魏司哲说:“对啊。”
魏桥皱眉:“周一最忙,你下了班不好好在家休息,早点睡觉,大老远跑这儿干吗来了?”
魏司哲面不改色:“这不想您了嘛。”
魏桥斜他一眼,心道:信你才怪。
没再细问原因,注意力集中在魏司哲拎着的纸袋子上,楚嘉禾从中取出一罐核桃仁,揭掉封口,放到魏桥手边:“您尝尝,是您平时吃的那种味道吗?”
咀嚼两口,魏桥神色满足:“嗯,一样的,小楚有心了。”
楚嘉禾如释重负地说:“一样就好。”
“这件礼物不错,我很喜欢。”魏桥摘掉老花镜,把《春茶手记》塞进枕下准备就寝,眼神往魏司哲身上一丢,“那件差点意思。”
拇指划着眉毛,魏司哲道:“魏老师,请问我怎么做才能让您也喜欢?”
“现在立刻麻溜儿地给我回家睡觉。”躺进被窝,舒服地烤着电热毯,魏桥扭脸朝向楚嘉禾,严肃发话,“小楚也是,停下手里的活,赶紧睡觉去。”
白天有风,开窗落了层土,楚嘉禾想再擦擦窗台,手还没碰到抹布,魏司哲兜着他的胳膊把人拉出房间,回身对魏桥说:“爸,那我们睡觉去了。”
这话喊得太大声,被路过查寝的方医生听到了,忍俊不禁地打趣道:“二位,一起睡啊?祝你们好梦。”
楚嘉禾脸颊发烫:“方医生,别乱讲话。”
魏司哲关上灯,轻合屋门,淡定地回复:“谢谢,你也好梦。”
回到停车场,魏司哲启动保时捷,降下车窗,臂肘搭上窗沿,问楚嘉禾:“现在几点了?”
显示屏上明明有时间,他不看,偏要让楚嘉禾回答。楚嘉禾掏出怀表:“差十分十一点整。”
问完,魏司哲盯着怀表没了动静,楚嘉禾不知所然地看着他。气氛僵持半分钟,楚嘉禾小声唤:“魏先生?”
“能不能告诉我,当你决定用这块怀表时。”魏司哲直截了当地问,“你在想什么吗?”
楚嘉禾没料到魏司哲会问得这么直白,完全没给他留出余地和退路,但也只是在听见时一瞬怔神,随即从容地收起怀表,认真回答:“我在期盼能够早点过上理想的生活。”
如何成全楚嘉禾的“理想”,这或许是魏司哲未来需要努力的方向,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先确定一件事。
魏司哲朝楚嘉禾伸过去手,掌心朝上五指分开,没有多余的言语和表情,只是单纯地想知道他的反应。
手会被握住,这在魏司哲的意料之中,可意料之外的是,楚嘉禾用的是两只手。一上一下严丝合缝地包裹魏司哲的手掌,热度迅速蔓延,楚嘉禾的力气很大,能感觉到他想传递和表达的心意。
“给你两周的时间考虑清楚,月底见完我的朋友,我们的关系会有变化。”魏司哲说,“我这个人不轻易做决定,可一旦选择,下定了决心,死不悔改,永不回头。”
楚嘉禾凝视着交握在一起的手,郑重道:“是你要考虑清楚啊,魏先生,不是我。”
垂眸抿直唇线,楚嘉禾叹口气说:“我能带给你什么呢?”
夜风微凉,楚嘉禾发现魏司哲仍挽着衬衫袖口,于是松开手,将他的袖子翻下来,细心地为他系紧袖扣。
平稳呼吸,楚嘉禾微笑说:“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收回左手,魏司哲在升起车窗前,对楚嘉禾道:“不论发生什么事,不论关系会有怎样的进展,不论以后是开心还是难过,楚嘉禾一定要是楚嘉禾,永远拥有积极乐观的心态,永远保持自我。”
目视前方,魏司哲最后说:“我要的,就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21章 心弦21
拉开窗帘,让阳光铺进房间,楚嘉禾把立在墙角的金银花挪到窗边,晒着正午的太阳。
还有四十分钟,就能见到魏司哲了,楚嘉禾遥望院落中的池塘,走神片刻,目光又一次移向养老院门口。
周一晚上魏司哲讲得那些话,楚嘉禾在心里反反复复回想,一个字都不敢忘。它们太珍贵了,足以成为面对生活中一切困难的勇气和底气,是他不曾奢望过的一种感情。
今天是周三,中间不过一天半的时间,楚嘉禾不知道自己念了多少遍魏司哲的名字,让这个人左右着他的心情。思念一旦加深,做事时很容易走神,以至于身后的魏桥叫了他三次,楚嘉禾才恍惚着回头应声。
“小楚啊。”魏桥打量着他的面色,问,“你有心事?”
“没有。”转移到床畔,坐上折叠椅,楚嘉禾口吻愧疚,“抱歉老先生,是我开小差了。”
“要是在想‘好’的事情。”魏桥用眼镜布擦拭老花镜,眼角的皱纹因笑容堆积,“那就多开几次小差。”
楚嘉禾笑着将床头柜上摊开的《春茶手记》拿给魏桥。
“给你看样东西。”魏桥的表情神神秘秘的
楚嘉禾学着他的样子,也神神秘秘的:“是什么呀?”
“我的宝贝。”在讲这四个字时,魏桥脸上少了几分苍老,多了几分骄傲,他从笔记本里取出一张旧照片,“哝,可爱不?”
楚嘉禾的惊讶是下意识的——照片中的魏司哲不满一岁,小脸儿胖乎乎的,右手举着算盘玩具,左手抓着一串铜钱。
心脏被魏司哲的可爱劲儿泡得软软的,楚嘉禾的面部管理险些失控,一时有点语无伦次:“这是在抓阄吗?”
“司哲这孩子,两回抓的全是和钱有关的物件儿。”魏桥陷进回忆里,唇边的笑意不减,“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胳膊腿儿爬得快极了,方向明确、目标明确,真是一秒都没犹豫。”
楚嘉禾两手捏住照片,边听边看,魏桥的话落入耳中变成一片羽毛,扫着他的心尖。
“这张。”魏桥把另一张照片递给楚嘉禾,说,“是司哲两岁零三个月的时候拍的。”
由于相纸边缘毛糙,质地薄脆,楚嘉禾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不仅看见了两岁时的魏司哲,还有他的母亲,班玥。
是位气质绝佳的女性,即使抱着魏司哲,穿着朴素的布衣,站姿仍然挺拔秀丽。楚嘉禾加深目光细致观察,发现年幼的魏司哲像魏桥更多,长大了倒与班玥有不少神似之处。
魏桥凝视着一家三口的合影,这人一旦上了年纪,总爱念叨过去,频繁回顾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刻。魏司哲推门进来时,魏桥正激动地讲到“第一次去学校开家长会,班主任表扬魏司哲数学考了满分”,简单听了一耳朵,瞧一眼楚嘉禾手里的照片,当事人惆怅地长叹一口气:“爸,您能不能给您儿子留点面子。”
魏桥回嘴道:“我这不夸你呢吗?面子给你抬得高高的。”
“九年义务教育期间,我的数学全是满分。”魏司哲放下拎来的一兜子水果,看向魏桥,“您得这么夸才有面儿。”
魏桥冷声拆台:“语文呢?”
魏司哲:“……”
“他高中语文回回都卡及格线过的。”魏桥不满地跟楚嘉禾透露,“偏科偏得厉害,亏得他爸还是语文老师呢。”
魏司哲抄起一旁的报纸不停往脸上扇风,楚嘉禾见状,关心地问:“魏先生是不是觉得屋里太热了?”
“没事。”魏司哲冲他摆摆手,“我就是血压有点高。”
楚嘉禾实在憋不住了,笑得肩膀直颤。
下午两点五十分,魏司哲送魏桥前往活动中心去听《道德经》讲座。楚嘉禾等在楼门口,望见魏司哲从里面走出来,他迎上去,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很难再维持以往和对方单独相处时,轻松自然的心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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