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嘉禾立即应下,对魏司哲道:“接老先生下课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六点前我没回来,你们先去食堂吃饭,千万别等我。”
“楚嘉禾。”魏司哲没顾得上礼数,抓住楚嘉禾曾经受伤的左手,拇指轻捻他的腕骨,沉声叮嘱,“注意安全。”
“老人们都很温和的。”拍拍魏司哲手背,楚嘉禾安抚地说,“放心吧,没事的。”
五点整,《道德经》讲座结束,魏桥瞅着魏司哲空荡荡的身后,问:“小楚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完整地复述一遍突发状况,两人刚迈进主楼,衔着魏司哲的话尾音,迎面传来巨大的哀嚎声。一名老太太跪着身子哭天喊地,不停在向周围人控诉自己女儿的“罪状”,博得了许多老人的同情。
大多数声音都是在感同身受,一边应和一边抱怨做子女的如何不孝,魏司哲护着魏桥回屋,进门前,他看见楚嘉禾正尝试把哭得面容通红的老太太从地上扶起来,但没成功,只得蹲到她背后,拿手一下下帮她顺气。
魏桥躺回床上闭目养神,约莫半刻钟,临近饭点,魏司哲问:“爸,吃饭去吗?”
“待会儿吧。”睁开眼睛,魏桥取出放置枕下的《春茶手记》抱在怀里,也不看,摸着破损的封皮说,“小楚这么久还没回来,肯定是遇到棘手的事儿了。”
魏司哲道:“他回不回来,又不影响你吃饭。”
“怎么可能不影响。”魏桥忽然压低音量,仿佛在顾忌隔墙有耳,小声说,“儿子,你是不知道,好多老人都想让小楚给他们当护理员,有的家属还专门去跟院长商量,打算多交些钱把小楚挖走呢。”
“小楚多好啊,跟他相处轻松又自在,万一养老院把我的护理员给换了,我可不愿意再去适应新人了。”
“爸,您想太多了。”魏司哲拧开塑料罐,将核桃仁递到魏桥手边,“放一万个心吧,只要您在慧安住一天,楚嘉禾就会陪您一天的。”
魏桥闻言,担忧的面色倏忽一转,眼廓一弯,笑眯眯地盯着魏司哲:“儿子啊。”
魏司哲:“嗯?”
魏桥一脸坏笑地问:“快跟爸爸讲讲,你哪儿来的自信啊?”
魏司哲:“……”
“你能这么说,证明你和小楚之间一定相处得非常融洽。”魏桥分析道,“你们性格合不合适啊?平时有没有矛盾啊?”
魏司哲:“……”
魏桥问:“小楚是不是很听你的话呀?”
心下喟叹一记,魏司哲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来,魏桥压根不是真的担心楚嘉禾会被换走,而是变向地在套魏司哲的话,想知道两人的关系究竟进展到哪一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23章 心弦23
楚嘉禾敲门进来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错觉——魏桥脸上洋溢着愉快的喜气,魏司哲倒是闲然自若地往嘴里塞了颗葡萄,表情平静。
眼前的景象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但楚嘉禾暂时无心顾及,他打开怀表,六点四十五分,食堂都快没饭了。
视线略过魏司哲,楚嘉禾着急忙慌地迈到床边,摇起床板:“老先生,您怎么没去吃饭啊?”
魏桥问他:“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扶着魏桥下床,楚嘉禾弯腰将布鞋放到魏桥脚边:“王阿姨的情绪现在是稳定了,可如果她女儿一直不肯见她,这种情况恐怕会发生很多次。”
魏桥穿好鞋,又问:“她就一个女儿吗?”
今晚是方医生值夜班,进门查房时正巧听了一耳朵,王阿姨的事情闹得院里沸沸扬扬,他才刚从外面回来,就被叫去给老人家做心脏检查。方医生接上魏桥的话:“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国外工作,五年没回北辰了,二儿子负债累累,每次来养老院都是为了要钱,女儿衣食无忧,长相出众,是跳民族舞的,国家级舞蹈演员。”
“那她为什么要责怪女儿?”魏桥听闻,神色不解,“女儿这么优秀,不应该捧在手心里宝贝着吗?”
方医生将查房记录本翻页,落笔写字,回答:“女儿今年三十二了,每一次过来探望,王阿姨就要张罗着给她介绍对象,不仅催婚,偶尔还会念叨几句生孩子的事。”
“她女儿恐婚恐育,没办法接受母亲的安排,时间一长,就对养老院产生了抵触,来得少了,王阿姨觉得连女儿也不要她了,精神上有些受挫。”方医生道,“不过还能发泄出来,虽然动静不小,但对她的身体而言是有好处的,否则憋着情绪更容易生病。”
说完,方医生正欲为魏桥测餐后血糖,楚嘉禾打断道:“等一下再测吧,老先生还没吃晚饭呢。”
方医生用笔指着电视机,对魏桥说:“您不是每天都要看新闻联播吗?马上开始了,可得抓点儿紧。”
七点十分左右,电视机屏幕播放着晚间新闻,魏桥水足饭饱地躺回床上,抱着一罐核桃仁当零嘴。魏司哲被魏桥催促着回家,楚嘉禾送他出门,两人离开主楼时,楚嘉禾终于得了空闲,右手握拳捶两下泛酸的肩颈。
魏司哲关切地问:“累不累?”
“累啊。”楚嘉禾长叹一声,“就让你帮我分担一件事,还做不好,你父亲一般八点睡觉,七点以后进食会影响睡眠的。”
魏司哲态度端正:“对不起,我错了。”
楚嘉禾一听,笑道:“哎呀,我没批评你。”
自然地揽过楚嘉禾,左手顺势捏住他肩膀,魏司哲有规律地为他按摩,两人一起踏上通往停车场的石子路。
夜晚气温清凉,月色正好。趁着还有一段路,魏司哲步伐缓慢,适时地开启了话题:“我身边的女性有很多是事业型女强人,不婚族,年薪百万,车房自己搞定。”
楚嘉禾由衷地佩服,边听边点头。
“可是有关她们的言论,最多的不是称赞和夸奖,而是妄加猜测她们不结婚的原因。”
“三十二岁,对于男人来讲,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危机感,可对女人而言,外界的眼光总是太苛刻了。”魏司哲转头看向楚嘉禾,问,“你的想法呢?”
“假如你有姐姐或者妹妹,正处在三十二岁的年纪,你会替她们担心吗?”
楚嘉禾朝魏司哲身侧靠近,笑容温润,嗓音平和:“跟你讲一个我大学时关系不错的女同学吧。”
“好。”魏司哲说,“鲜少听你提起别人。”
“因为她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自信,而且她过得很自由,是那种……”楚嘉禾思忖措辞道,“会让人羡慕的自由。”
“她和我一样大,至今单身,住着一间四十平米的小房子,每天都要打扫卫生,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墙画、摆件、装饰物布置得特别漂亮。”
“她经常会在微博晒日常,你能看见她的客厅贴满了各种花卉云朵的照片,是她自己拍摄的。卧室墙上挂着一张手绘表格,写满了今天要做的事情,大到‘拟写公司合同’,小到‘去超市买打折的鸡蛋’,她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每一分钟都不浪费。”
楚嘉禾笑道:“其实她就是个平凡的女孩儿,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可她对外分享的东西,能让看到它们的人觉得生活可以是很美好的。在我失意的时候,我还受到过她的鼓励,所以即使我们有些年没联系了,但我依然记得她。”
楚嘉禾问魏司哲:“你说,像她这样纯粹善良的人,怎么忍心去要求她、强迫她‘应该’走一条‘正确’的路呢?”
“在有些长辈的意识里,观念是固定的,男人的话,可能是三十而立,女人呢,大概是结婚生子。”楚嘉禾道,“奶奶曾经跟我讲过,成为母亲,是最勇敢的选择,同时她也认为,选择一个人生活,一个人面对所有困难,一个人承担一切喜怒哀乐,同样需要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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