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今雪蹙了下眉心,似乎觉得这个说法不可理喻,“这里是诊所,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
作为一个正在工作时间的牙医,他向患者科普简单的牙科知识再正常不过,这便是言下之意。
许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也许因为廖今雪自始至终冷漠从容的态度,嘴里还说着一些毫无关联的话,仿佛完全不打算为那个晚上的所作所为解释什么。
心知肚明地装傻是每个成年人的必修课,可在这件事情上许戚做不到。
他问出了在聊天框里一遍遍写出又一遍遍删除的问题:“那天在酒吧里,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
语气是不得到答案便誓不罢休的坚定,却在发抖。
廖今雪看着许戚泛红但不自知的眼尾,心莫名轻颤了一下。
“哪种事情?”
许戚知道他是故意,舌头不小心磨过曾由廖今雪补的那颗牙齿,脸颊酸了半边。这场对峙,他还是落败给了廖今雪,细若蚊蚋地说出那几个羞耻的字:“为什么要...吻我?”
廖今雪眼底的深色晃了晃,片刻后,说:“我以为你知道。”
“知道什么?”
“我们都喝了酒,那只是个意外。”
许戚听清了廖今雪的每一个字,可是无法串联成一句完整的话。廖今雪不知什么时候起身,白大褂和洗旧的衬衫靠得很近,他低眸望着许戚纸白的脸,无端地融化了一丝冷意,“我不知道这件事会让你困扰那么久,抱歉。如果你能忘记,我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语气比刚才柔和一些,像极了当初说出那句‘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的情景。廖今雪看似给了许戚很多种选择,事实上只有一个。
就像他已经提前知道,许戚不会拒绝。
许戚不明白这种空落落的感觉从何扩散,好像被人从心上挖开一个洞。他想,继续争辩下去的自己在廖今雪眼里一定很可笑,低下脖颈,往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了,我会把这个意外忘掉。”
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拉门离开,全然不知自己的背影看起来有多么的失魂落魄。廖今雪在身后叫了一声许戚的名字,大脑反应过来前,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诚实的反应。
廖今雪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静静注视半晌,补充完了后半句话:“新眼镜很适合你。”
刹那,许戚分不清那簇如电流通过脊柱的心悸是来源可恨的廖今雪,还是明知廖今雪可恨,却还会为一句随口的称赞无法自持的自己。
梁悦妈妈的手术很顺利,出院那天下午,由许戚开车过来接送。
后排坐着梁悦母女,梁悦一路陪她妈妈讲话,车里的絮叨比以往的电台声还要恼人。许戚充当着聋子和哑巴,直到把梁悦妈妈全须全尾地送回家,才长松一口气。
到家后,这段时间以来的紧张氛围有所松弛,许戚整理出良叔上回交给他的婚礼请柬,走出客厅,“下周六你有时间吗?”
坐在沙发的梁悦边划手机边问:“怎么了?”
“良叔的儿子要结婚了,邀请我们去吃酒席,就在象城。”
梁悦皱了下眉,扭向站在卧室门口的许戚,“我妈病才好,你就让我去吃别人的喜酒?你不是说已经很少去赵友良那里了吗,他怎么还来找你?”
许戚对她直呼良叔姓名的方式生出一丝反感,梁悦虽然不反对他的摄影爱好,却一直看不上良叔。
中年离婚,妻儿散去,没有朋友没有伴侣,就这么独守一家照相馆的良叔在梁悦眼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这本来和她没有关系,梁悦不爱随意评价一个陌生人好坏,但当这个人是她丈夫的好友,那就有了问题。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样简单的道理梁悦和许戚说过很多次。当然了,赵友良是满肚子墨的后者。
许戚每次到良叔店里都要瞒着梁悦,讽刺的是,这个时候他还要感谢梁悦对他的不闻不问,从来没有发现这个撒谎。
可是这次,许戚疲于再用无止境的谎言填补真相,只问了一遍:“你要去吗?”
梁悦本来以为能听到许戚对这件事的解释,再或者和从前一样向她道歉,等来的回答却完全不合心意,甚至第一次用堪称敷衍的语气和她说话。
突然的失调让梁悦愣了一会,随后冷笑一声:“不去,他们家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白送一份份子钱。”
“那好。”
许戚点点头,回到卧室还听到从客厅传来梁悦隐含怒气的声音:“我不去,你难道还要一个人去参加婚礼吗?”
他本来不想回答,可还是没有忍住:“我一个人去怎么了?”
“随便你,反正丢人的不是我。”
许戚反锁上门。
沉重的身体倒回床上,以前每次能有和梁悦好好说上几句话的机会,他都会感到欣喜,现在只剩下疲惫和烦躁,一眼望去好像没有尽头。
许戚摸出手机,给赵光阴发去一条消息,告诉他梁悦妈妈还在病中,不方便参加婚礼。贴合实情的谎言更不容易被拆穿。
赵光阴过了一会回复他:那你还打算来吗?
许戚想起良叔说起这件事时红光满面的骄傲,坚定地打出两个字:我来。
赵光阴:那就成,房间我已经订好了,到时候你要有朋友有空,可以带过来。酒席要吃两天,白天你和朋友可以逛一逛象城,一个人容易无聊,两个人还能有事情做。
他哪来什么朋友?许戚没把心里的想法告诉赵光阴,答应了下来:好的。
放下手机,许戚脑海中一闪而过廖今雪的脸,唯一一个对他说过‘还可以继续做朋友’的人。
可是这句话出现时的语境糟糕透顶。
突如其来的想法很可笑,也很不切实际,难道他要邀请廖今雪和他一起参加别人的婚礼吗?明明他们之间的事情还理不清…
许戚翻了个身,像要把这个蠢蠢欲动的念头一同压制。
第26章 格格不入
象城与宁城相邻,坐高铁只要半个小时就能到。许戚买了一张周六早上的单程票,出发前一天晚上收拾起后面两天要带的行李。
除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内裤,没有其他额外需要的东西。他原本想携上相机给婚礼现场拍几张照片,当作给新人的结婚礼物,但想到赵光阴肯定已经请好专业人士,还是作罢。
良叔执意不要份子钱,许戚仍旧包了一个红包塞进包里。装完所有东西,背包依然是轻飘飘的。
睡前,许戚定好闹钟,把赵光阴发来的酒店地址记了下来。做完这些,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他手指忍不住点开廖今雪的头像,图片上的月亮孤寂地挂在夜空,就像其主人一样触手不及,高不可攀。
越是冷傲神秘的东西,越是勾引着人的好奇心去伸手摘取,想要一探究竟。
他对廖今雪几近怪异的偏执也许就来自每个人骨子里的卑劣秉性,是讨厌,也是在意。所以才会念念不忘,会像现在这样因为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事情,在手机这头纠结不已。
许戚不在乎一个人参加婚礼会不会丢人,过去三十年里,他丢人的次数已经多到足以免疫。
如果没有廖今雪,他大概会坦然接受一个人赴约,再一个人给新人送上祝福。可当赵光阴提起‘朋友’两个字,他总觉得这样的旅程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
昏暗的卧室,屏幕上最后一缕光随着沉寂熄灭。许戚喉咙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垂下了手臂。
那条仅存于输入框的短信,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发送。
闹铃准时响起来,许戚睁开迷蒙的双眼,伸手关掉。
梁悦已经出门上班,他洗漱后吃完早饭,带上手机钥匙这些随身物品,背起包下了楼,顺便把门口的垃圾一并提上。
垃圾盖刚合上,许戚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车喇叭,他本能地回头,被定格住一般怔怔地看着停泊在不远处的黑色汽车。
许戚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所以才会看到廖今雪出现在他家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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